二零
“你瞧!我果真成功了吧!”詹姆在木圈裡出現的時候叉著腰放聲大笑,隨後又像是害怕別人嫌棄自己太吵一樣地縮起身子,彼得崇拜地給他鼓掌。
“放心吧,伊萬斯沒盯著你看呢。”西裡斯不耐煩地把嘴裡含著的草根子吐掉說。六年級暑假的幻影顯形課開始了,西裡斯本在五年級暑假時就已到了年紀可以去上,但由於詹姆和萊姆斯他們在那時還未到年齡,所以他便決定延期和他們一起去。
伊迪絲、莉莉和她們的朋友們站在場地很遠的另一頭說笑,那個蒼白透明、纖細脆弱、其身形彷彿隨時能隨風消散的教授走到她們那邊,然後伊迪絲把她的幻影移形展示給他看,她在木圈裡轉了一個圈,那群吵吵鬧鬧的女孩們一邊豎大拇指一邊發出歡呼,那個教授無奈地搖頭笑著走了,莉莉笑著摟上伊迪絲的肩膀趴在她身上,從禮堂彩窗洩進來的陽光很好。
“記住:目標、決心、從容!”那位他記不清名字的臨時教授在經過他的時候又叮囑了一句,西裡斯翻了個白眼,“啪”地一聲移到自己的木圈裡,那人點點頭說了句:“幹得不錯。”然後他就踱著步走了,詹姆沖著他的背影喊:“先生,小心不要走在路上突然消失啊!”
“好了,詹姆。”萊姆斯說,“快來幫幫彼得吧。”他坐在彼得旁邊的地上。
“蟲尾巴真笨啊,你怎麼還沒學會?”詹姆嘆了口氣走過去看,彼得十分焦急,圓臉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他們這個朋友似乎做什麼事都很費力,追捧他和詹姆的時候看起來相當滑稽。“西裡斯,快來看看怎麼回事。”
“哦。”他跟了過去,看著彼得閉著眼睛把臉憋紅也沒有一點反應,覺得這副樣子很好笑於是他忍不住大笑起來,他對彼得說:“蟲尾巴,要不你試試別用拉屎的架勢來呢?”詹姆也忍不住大笑,彼得不好意思起來,萊姆斯壓抑著自己的嘴角鼓勵他換種方法再試一次。
“這是怎麼了?”伊迪絲走到他們這邊來歸還木圈,她手上戴的幾串手鏈和手鐲在禮堂的暖光下閃閃發光。
“彼得在嘗試,他沒法成功。”萊姆斯回答她。
“好吧,或許你該更專心放鬆一些。”她對彼得說,“別給自己那麼大壓力,這才是第一次課,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學不會可以用門鑰匙的。”
“等一下,我有話和你說。”萊姆斯走到她旁邊,西裡斯謹慎起來,伊迪絲不是很情願地點點頭,他們一起離開了禮堂,不知道去了哪個地方說話去了。
“他們又聊什麼東西去了?真是服了。”詹姆小聲嘟囔著。
“管他們呢。”西裡斯急躁地對彼得拍了拍手,“快點再試一次吧,你聽沒聽見她剛剛說的?”彼得嚇了一跳,又開始了剛才的嘗試,直到課前五分鐘他才能把自己移到木圈內,可是分體了,右腿還留在原地,他躺倒在圈內搖搖晃晃地大哭起來,教授趕了過來,砰一聲巨響,一陣紫色的煙霧散盡,他的腿又安了回去,人卻還在抽泣,西裡斯在想這家夥以後去了鳳凰社會不會天天哭鼻子。
下課之後萊姆斯和伊迪絲才走回來,他們大概剛吵過一架,兩個人臉色都不太好,莉莉和那些女孩兒都已經去車站了,伊迪絲只好和他們一起走,他們慢悠悠地把東西收拾好,走去霍格莫德的站臺,西裡斯有氣無力地提著包,跟著他們出城堡大門,夏天的空氣不那麼涼,他臉上沾滿了汗。
“你下次課還來嗎?”萊姆斯問伊迪絲。
“不了吧。”她說,“我都會了,就不浪費時間了。”
詹姆突然跳起來說:“伊迪絲,你家那麼大,我們去你家打球吧?”
伊迪絲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古怪,她說:“我父親有公事要出遠門,我現在暫時不住在那。”
“那你住哪裡?”
“倫敦。”
“倫敦?西裡斯也住在倫敦呢。”
“哦。”伊迪絲更加別扭了,他們拉開火車一件包廂的門,她把她的包放下然後說要去上廁所。
到了站臺之後伊迪絲就快步走出去了,她的背影是那樣決絕,西裡斯無視了其他人一直跟著她,等他終於追上她時,她在踢開一輛二手腳踏車的腳蹬,裝作沒意識到他的存在。
“這是我的地址,你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我。”他把寫了南肯辛頓公寓地址的卡遞給她。
“找你?”她雙手握著腳踏車的把手,眼神很刻薄,語氣也是。“那是在約我出去?”
“你想當作是也行。”
她冷笑一了聲,把那張卡奪過一腳踩在地上,“我不需要你的施捨,你敢這樣做是嗎?你以為自己很厲害是嗎?覺得就算從不肯給我一個真心的道歉、從不曾真的考慮過我,我也會傾心於你,是嗎?你個死基佬!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激動地和他對峙,說到最後幾句話卻又落下眼淚來,委屈地看著她,彷彿她才是挨罵的那個人。
“對不起。”西裡斯抓著她的腳踏車不讓她走,焦急地開口:“請你聽我說完吧,對不起,這次是真的,為我之前做過的一切傷害到你的行為,我總是不知道該怎麼對人好,詹姆只是忍得了我而已,你好像是第二個這樣的人,容忍我的錯誤,那天你和伊萬斯說我能看見你身上不錯的構成,我想或許你對我也是同樣,你知道我本身壞透了,可還是能發現我好的地方,我那天和你說喜歡一個人而作出的改變真的很奇妙,你看,我以前從不會這樣的,我不會看著一個人很久就感到快什麼長篇大論,伊迪絲,我根本不懂喜歡的本質,我對那些瞭解的太少,不知道答案,可是我卻無意間因為你改變了那麼多,盡管我還是這麼一個讓你失望的混蛋。”
她抓著他衣角,扭開的臉上淌著淚水,像是本能地,他吻去那些淚珠,味道如同海水,梅林啊……
她慢慢平複下來了,臉上盡是幹掉的淚痕,她蹲下來,把那張皺皺的卡片撿起拍幹淨,很平靜地說:“我住在破釜酒吧,那裡離火車軌道太近,簡直吵死了,我都沒法學習,我能去你家看書、寫作業嗎?”她若無其事地把卡塞進牛仔短褲的口袋裡。
“當然啊,當然可以,你想來我家住都可以,不,我的意思是……”他慌張欲要解釋的時候伊迪絲溫和地笑著搖搖頭,親了一下他的嘴角就和他道別。
這一刻如同永恆,像個美夢似的,他覺得回了家終於能睡個好覺,他走出車站,倫敦好像都變得更大了,那是一種完全有別於和詹姆在禁林裡亂竄的幸福。藍色時間到了。所有的東西都拉近了距離,劇院廣告牌,街邊的洋梨樹,十字路,彷彿上了色的空氣把世界都綁在一起,沒有一樣東西是分離的。
他沒再去上過幻影移形課。阿爾法德在週末的時候來看了他一次,從肉眼看來舅舅又清瘦虛弱了不少,看著不像他那個年紀的人,他囑咐西裡斯別再闖禍,這個月他又開了兩三張交通罰單。
“你若是再這樣揮霍錢,我便不再資助你了。”老單身漢裝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這倒威脅不了西裡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