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姜老語氣帶著壓迫感,問:“那你有什麼不滿的?”
雲浸神色平靜:“我只是想自由支配我的婚姻。”
但是自己的自由就是對長輩權力和威嚴的挑戰。
這是姜老無法容許的存在。
“你果然不滿,”姜老握緊手裡的柺杖,目露兇光:“沒想到姜家竟養出了一頭白眼狼,真是……家門不幸。”
“外祖父,您需要與時俱進,而非困囿在這一方人人順從你的天地間俯瞰這一程虛假繁華。您也清楚,我跟姜宅之間的牽扯並不多,您的手伸不到我身上來吧。”
“你這是在怪我?”
“您說笑了。”
有期待有愛才會有近似於“恨”這種“怪”的情緒。
只是很不巧,她打小對姜家就沒有這種情緒。
雲浸重申:“我的婚事我自己會作主,就不勞煩外祖父您費心了。”
姜老仔細地瞧了她好一會,才出聲:“你這麼肆無忌憚的姿態,可是有什麼依傍?”
這副略帶好奇的樣子讓雲浸忍不住思考他的意圖。
還沒等雲浸思考出個所以然來,就聽到姜老幽幽地說:“聽說你這段時間跟連家二公子走得挺近?”
雲浸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她極其不喜歡這種將她當作一件商品來衡量的商人思維。
好像一個人的人生就只為了利益而存在,接近一個人的時候也會被考量是不是對方有值得交際的價值。
將她當作一件待價而沽的附屬品,重點是附屬載體的價值,對於她這個人本應所有的權利卻視而不見。
她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她本來顧慮著今天是姜老的生辰,意欲留他幾分薄面。
但是現在吧,似乎是不需要了。
祝福已經送出去,禮物也做得滴水不漏,這麼多年來也沒有主動發起過正面沖突,表面禮數周全,她自問已算是仁至義盡。
她不能犧牲她的婚姻當封建大家長穩固利益的籌碼。
如今她不再虛與委蛇,平靜卻暗含鋒芒:“我跟他只是朋友。”
沒想到姜老卻笑了起來,笑意陰寒:“朋友?哈哈哈哈,天真啊。”
姜老嗤笑:“這話你信嗎?朋友?呵——無能的人才談這些虛無的友情,才會為了那點可笑的情分猶豫不決。你剛剛不是挺狂?別告訴我,你也要折服於這些沒用的東西。”
雲浸安靜地聽完,目帶悲憫地望著姜老爺子,連聲調都帶著些唏噓意味:“您……真可憐。”
姜老以為自己聽錯了,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年邁的手指,稍顯哆嗦地問道:“你說什麼?”
雲浸彎了彎好看的桃花眸,緩慢而堅定地重複:“我說,您真可憐、可悲。”
唇齒著重渲染後面兩個詞,如願看到姜老臉色大變。
“不是嗎?”雲浸不等他說話,有序地往下說:“您是個不懂感情的人,不懂愛的人。您的出發點在於利益,在於它蘊含的價值,被這些冰冷的東西框住,沒有愛人的能力和接受被愛的需求,自以為能掌控大局,但這只是一種假象。您分得清到底誰是——小醜嗎?”
“您把別人當跳梁小醜看待,殊不知興許您在那些您厭惡蔑視的人眼中,您也是個自以為是的小醜呢?哦,我倒是忘了,畢竟您修的是無情道,恐怕真的是分辨不出一個人的真心假意吧?對了,您知道這些年姜家為什麼在走下坡路嗎?”
姜老感到心髒突突地疼,這麼多年了沒幾個人敢在他面前那麼放肆,敢忤逆他,而且還是這個雲姜兩家不起眼的,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棄子”的存在,一個黃毛丫頭,也敢大言不慚地舞到她頭上,是真的天真、愚蠢,還是她身後那位已經能縱容她這種愚蠢行徑了?
姜老覺得雲浸這種行為是是愚蠢的。
呵,沒了雲姜兩家的家族頭銜,誰還會看她一眼?不懂得審時度勢,左右逢源,利用優勢資源的廢物!自己不懂得經營、珍惜,將兩家往外推,真是愚蠢至極!
姜老再也忍不住,他的唾沫都要噴出來了,聲如洪鐘,語帶厭惡:“雲浸你放肆——”
雲浸不慣著姜老的這種不容許任何人反駁指責的父權主義,她停頓了兩秒後繼續說:“因為是有您。是您在一步一步推倒姜家曾經的榮光和壘起的價值。”
“您說我是白眼狼?”雲浸笑著搖了搖頭,“不是,您才是那頭冥頑不靈、固步自封的白眼狼。”
見人目眥欲裂,雲浸緩緩補刀:“還是最頑固那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