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艾灰圓子
路安和姚遠趕回來時,就見村下方的坪子上,一身帶傷的趙懸和幾乎被狗啃食殆盡的餘老三。
路安跳下三輪,看著衣衫不整的趙懸。趙懸的眼睛已經腫了,她的牙齦也腫起來了,看見風塵僕僕的路安的姚遠後她最開始還不大相信,確認了好一會兒,她的眼淚才大滴大滴地往下淌。她並不想哭的,她想笑。
她想咧嘴笑,但血混著口水從她腫起來的嘴角漏了出來。
路安血紅著眼睛,他丟了三輪,飛快跑過來,他脫下了自己衣服罩在趙懸身上,然後眼神可怕地掃向不遠處的那具屍體上。
姚遠看到趙懸的模樣,轉而想到自己的妻兒,他抽出斧頭,嘶吼著就要往自己村子裡趕,被趙懸叫住,給他指了一個方向,姚遠惡鬼一樣朝那個方向跑去。
章小禾的血已經被止住了,只不過腿上的傷有些重,另外有點腦震蕩,醒來後老是想吐。狗狗手臂傷不打緊,留疤是肯定的,倒是因為被打了幾巴掌,耳朵一直耳鳴著,連帶著視力都是模糊的。
兩個男人趕回來的時間不早不晚,好似就是為了清理現場而來的。
姚遠帶著章小禾和狗狗回家了。路安也帶著趙懸回到了家中。
趙懸傷得很重。路安燒了熱水,幫她擦洗全身,她的背上和肚子上有著大片大片可怖的淤青,十根手指被折斷了三根,整張臉都是腫的。毛巾擦過這些地方時她痛得哇哇大叫。
還好她的肋骨沒有被踩斷,路安幫她擦洗完身體,然後幫她正骨。正骨的本事是老刀教他們的,末世後很多人都骨折或者脫臼過,這個本事只要有心,大家都會學上一點。
只是路安對正骨並不精通,他沒有實踐過。他小心地包紮著趙懸的手指,他擔心趙懸的手指沒有以前那樣靈活了。
趙懸的身心都受到了極致的摧殘,擦洗過後就沉沉睡過去了,路安從倉庫裡拿出兩條棉被,捲成長條,圍在她的左右,以增加她的安全感,接著輕輕掩上門,走下樓。
樓下正安靜坐著460和一幹汪汪隊成員們。
五六隻小狗見路安走下來後都齊齊歪過了腦袋,用黑豆似的眼睛看向他。
路安拿出酒精和針線來,開始為幾只狗清理傷口。
460的頭被劃傷了,傷口順著它的眼睛一直蔓延到嘴角,好在沒有傷到眼睛,路安捏著它的頭,用酒精給它的傷口消毒。
460疼得齜牙咧嘴。
處理好傷口後路安捧著460的狗頭打量了一會兒,感覺這個傷口有老刀那味了。
其餘的小狗們傷得重的有被劃傷脊背,露出裡頭的肉的,輕的也有掉幾撮毛的。和460最要好的小黃給砍傷了腿,走路一瘸一拐。
路安一一給它們處理完畢,這些狗子們顯得安靜又乖巧,只是它們並沒有久留,包紮完傷口後就結隊離開了。它們似乎知道這對兩腳獸的家裡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朝460打了個招呼,就一起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460一直送它們送到村口,然後眯著一隻眼睛趕回了家裡。
家裡還躺著兩具屍體。
路安將屍體先丟出院子,然後戴上圍裙,穿上雨鞋,開始刷洗院子。
廳子還放著大量物資,大部分都是食物,路安很小心地擦去上面的血跡,然後一一搬回原位。接著缸裡的水被他一桶一桶地提出來潑在地上,再用刷子刷去地面上的血漬。
缸裡的水被用完了,路安就挑著桶去村下頭的水井處取,看著暴露在坪子上的屍體,路安一臉晦氣。
他的牙咬得咯吱響。
這幫土匪應該慶幸在他和姚遠回來時,他們就已經死了。
用完了兩缸水,好歹是將地面上的血跡給清洗幹淨了,只不過院子裡還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期間趙懸醒來過一次,她做了噩夢,在夢中尖叫著睜開了眼睛,路安趕緊上樓抱住了她,給她餵了一些糖水後才又睡了過去。
期間460一直守在院子裡,它明明自己也受了傷,卻不願意睡回自己的小窩裡,它似乎有些自責:路安不在的時候自己跑出玩了,它沒有第一時間保護好趙懸,在趙懸從噩夢中驚醒,它和路安一起跑到樓上,路安進房間,它就在門口靜靜看著他們,表情聳拉著。
路安下樓後它沒有離開,等路安再次上樓檢視趙懸的情況時,看見460不知道何時叼來了自己的小毯子,鋪在了他們的臥室門口,此刻460已經盤在小毯子上睡著了。
路安一直忙到深夜。
他一直是個做事認真的人,把東西歸回原位,並且刷洗幹淨屋子後,他甚至又在洗衣機底重新粘上了兩把刀。
趙懸醃的酸蘿蔔壇子被砸了個粉碎,因此廳子裡除了淡淡的血腥味道,還夾帶著一股子醋酸味。
路安取了一些幹艾草,在大廳裡燒了起來。
燻到大半夜後他收羅了半盆艾灰,想了想,他又舀了幾瓢大米,用水泡上了。
次日一早,姚遠過來時,就看見路安正坐在廚房裡搓圓子。
兩個男人都是眼圈烏黑,他們幾乎一夜未睡,路安忙著收拾屋子,沒睡幾小時又起來磨了米漿搓圓子。姚遠則是連夜照顧著兩個人,當晚章小禾和狗狗都發起了低燒,到早上兩人的情況才稍稍好轉,姚遠來問路安借了點退燒藥,順道將院子裡的羊趕回去。
羊兒們昨天也受到了驚嚇,窩在趙懸家院子裡整整一天,屎尿橫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