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懸的心思依舊撲在自己的小日子裡。蚊帳已經支起來了,竹蔑子也洗刷後曬過了太陽,晚上洗過了澡鑽進蚊帳裡,竹蔑子涼絲絲的,可以叫人很快入睡。
路安從別家多拆了幾個門簾過來,安在了需要頻繁進出的房門口上,進出門就馬上閉上,既可以通風,又可防蚊蟲。
夏日裡最可惡的就是蚊蟲了。
花腿大蚊子只要叮上面板就可以留下一個碩大的包,幾天不退。趙懸為了防蚊蟲即便在夏日也是長衫長褲的穿著。
質地清涼的婆婆衫雖然老氣,看是穿著輕巧還不粘汗,即便是長袖穿著也不熱,褲子也是長褲,只是可惡的小蟲子無孔不入,長袖長褲行走無礙,但凡蹲下,長褲往上扯露出一截腳脖子時,小蟲子便會繞著她的小腿叮上一圈包。
這現象在她蹲茅坑時尤為叫人困擾。
趙懸採了一些艾草來,曬幹了搓成條,但凡去茅坑時就點上一條,艾香會驅散一些蚊蟲,但聞著煙氣也不舒服,煙氣一大感覺燻得是自己而不是蚊蟲。
用來消腫的清涼油他們有不少,這東西保質期很長,鄉下家家戶戶都備有好幾個。趙懸將它們裝在一個小鐵盒裡,寶貝地放在床頭邊。
田裡的稻子在這炙熱的天氣裡長瘋了,幾乎一天一個樣。其他的莊稼長得也十分喜人。旱田裡上的玉米已經一人高了,密密雜雜的,比施了化肥的玉米杆子要瘦些,不過已經讓她很滿意了。花生早就開出了黃色的花,敗落後紮進土裡,開始孕育果實。
花生田裡的土需要時常鬆鬆,以便果實生得更好。
太陽一天比一天毒辣起來,趙懸和路安通常會早早起來,扛了鋤頭,揹著水壺去田裡,趁著溫度還沒上來,給旱田鬆鬆土,或者給稻子去雜草。
莊稼在長,田裡的蟲子和雜草也在長。
她通常和路安分開行動,一個去稻田裡除草,一人就去旱田裡鬆土。
趙懸常去稻田那裡除草,她穿著雨鞋踩進薄薄的水田裡,提著一個小筐子,見雜草就拔了丟進筐裡。很多時候她會看見趴在稻葉上的小蟲子,一些綠油油的像是螞蚱,直接被趙懸徒手捏下來,扔進水裡然後毫不遲疑地踩上一腳。
那些小蟲的腿上有倒鈎,有時粘著她的手指怎麼甩也甩不下了。
還有一些蝸牛盤踞在葉子背面,似乎是在遮陽,也被趙懸面無表地掰下來,扔進筐子裡。
能淹死的蟲踩進水裡給稻子做養料,不能淹死的會被她帶走,等會兒一起埋進邊上的土裡——還是做養料。
沒有農藥,田裡的害蟲很多,蚊子也很多。
就算趙懸將手腳用長袖褲包起來,無孔不入的小黑蟲還會在臉上叮出一個個大包。
趙懸的手沾滿泥水,不能去抓,十分痛苦。
旱地的管理也叫人痛苦。
太陽是會先照向那裡的,即便是在清早,那裡也總是比稻田裡熱很多。路安在這幾日裡眼見得黑了。
趙懸有時會伸長腦袋看向遙遙處的路安,看著他佝僂著脊背鋤地,那模樣不要湊近看,就知道他很辛苦,比她要辛苦得多。
她有些想吃冰棒了。
——在這種日子裡,能和路安一起吃兩根冰棒一定是叫人非常快樂的事情吧。
隔壁姚家人的地本來就種得比他們要晚,如今又是好幾天沒打理,田裡的稻子已經蔫頭巴腦的了,小小黃黃的,比趙懸地裡的稻子可要醜太多了。
趙懸自然沒有多餘的體力幫著姚家人打理稻子,她覺得人各有命,吃穿在天,姚家人要自己抗不過這一關,她不介意在他們團滅後再接手這片稻子田。
這幾天最叫她苦惱的還是蟲害,她一直在盤算著要不要給稻子打藥。
春天去太平鎮帶回來的農藥,不知道可不可用,甚至不知道可不可以用在稻子上。
大概過去了四五天,姚家人才又出現在趙懸的視野裡。
依舊是一個清涼涼的早晨,趙懸看見隔壁田裡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晃動著。
那是章小禾和狗狗。
極度少人的世界是很安靜的,這種安靜可以聽見風聲和蛙鳴,甚至是自己的呼吸聲,因此,當趙懸靠近時,他們很自然地就聽見了腳步聲,繼而回頭,在看清趙懸後報以一個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