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穿的是長褲,但新鮮出爐的湯終歸是燙的,還冒著濃濃的熱氣,尤其她燙的還是大腿,那部分面板細滑又嫩,滲進去時還是教她擰緊了眉。
小姑娘知道自己做了錯,連忙低頭道歉,那聲音細細軟軟的,帶著不安和無措,手上的面還一直端著。
謝遊見狀,趕緊將小姑娘手裡的面端走放在桌上,然後轉身也不知道往哪跑了,再回來時多了把鋒利的剪刀和冰袋。
他蹲在沈喬跟前,捏起她的褲子“咔嚓”一刀剪出長長的一道口子,然後扯開,敷冰袋,“有沒有好點兒?”又覺得不行,他作勢要揹她,“還是得去診所。”
沈喬趕緊攔下他,覺得他有點兒小題大做了,“我沒事,已經好很多了。”看著他還是不放心的眼神,她又肯定一遍,“真的,我沒騙你。”
“年年。”小姑娘的媽媽聽到動靜急急忙忙趕來,“怎麼回事,怎麼這麼不小心?有沒有給人家姐姐道歉?”她抓著孩子的肩,抬頭看沈喬,態度陳懇,“抱歉啊,小孩子不是故意的,要不我帶你們到附近診所看看,醫藥費我來付。”
“沒事,我都快好了。”沈喬輕松笑笑,示意自己沒大礙,讓她不必太過緊張,又見小姑娘頭低低的,陷在自責裡,她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語氣溫柔,“姐姐沒事的,不用太擔心。而且年年剛才不是看見了麼,有哥哥幫我處理傷口呀,姐姐早就不疼了。”
聞言,小姑娘終於抬起頭,“真的嗎?”
“真的呀。”沈喬笑著點頭,覺得分散她的注意力才是良策,她無意識瞥見桌上的那碗麵,話鋒一轉,“你端這麼大碗的面是和媽媽一起吃嗎?”
小姑娘小雞啄米般的點點頭,去牽她媽媽的手,“今天是媽媽生日,她最喜歡這裡的三鮮面了,我想她一回來就能快點兒吃到。”
這裡的客人很多,尤其這個時間點,所以她算著時間早早就來排了號,好讓媽媽能快點兒吃到。
“年年真是個乖孩子。”隔壁桌的農婦忽然湊過來,她看著孩子媽媽,由衷說,“阿素你真是有福了,養了這麼個乖巧懂事的,以後可得她孝敬你嘞。”
“哪有。”阿素看著矮她半個身的女孩,忽然百感交集,沈喬敏銳地捕捉到她眼下的一縷紅,正思考她從何而來這種情緒的時候,又瞥見她短暫地閉了下眼,方才的情緒退卻得一幹二淨,對方微微對她欠身,而後端著面帶著孩子離開了。
她們走遠後,館內響起一陣唏噓的議論聲。
“哎,是個命苦的。早年好不容易嫁了個自己喜歡的,哪成想好日子沒過幾天男人就死了。在這又舉目無親,挺著大肚子一個人操辦喪禮。當時來弔唁,她哭得喲……”
“都過去多少年了,你還不忘在這說呢。”
“她男人李軍死的時候我第一個發現的呀,大早上倒在村口東側那玉米邊上一動不動,渾身都是血,要嚇死人嘞,要你你能忘啊,也不曉得哪個沒良心的撞的,害人阿素過得那麼苦誒。”
……
茶餘飯後的談資物件總是轉換太快,他們一下又扯其他,突然有人看向沈喬,笑嘻嘻地問:“小姑娘,你們是城裡人吧,長這麼漂亮,怎麼到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地嘞?”
沈喬正往面裡頭倒醋,聽見有人和她說話抬起頭,眼珠靈活一轉,她突然哭喪起一張臉,吐苦水道:“是這樣的,我和我丈夫其他村出來的,前兩年到城裡打拼,省吃減穿攢了點小錢,正準備和人搭夥做點兒小買賣生意,誰知那個壞種拿了我們的錢偷偷跑了。”
她的眼淚說來就來,“您說,我們小夫妻在城裡生存多不容易啊,結果遇到這種事……我真是有苦說不出……有苦說不出啊。”
謝遊原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她演,忽然聽見她說“丈夫”,他驚訝地抬起頭,單薄的眼皮一眨一眨的,以一種平靜緩和的方式去掩蓋眼底那股軒然大波,因此模樣瞧著有幾分淡漠。
慢慢的,他眼角眉梢染上如清風明月的笑容。
“我和我丈夫打聽到他老家在這,就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他。”沈喬一腦子投在自己戲裡,絲毫不知道謝遊內心正經歷著怎樣的波濤洶湧,她仰著頭看著問話那農婦,“對了,他叫陳德洛,姐姐你認識嗎?”
“你說的是德仔啊。”看她反應,顯然是認識的,農婦瞬時拉過身下的木凳坐到沈喬旁邊,“那不行嘞,德仔他們全家一年前就搬走了,人在外邊混得風生水起嘞,開了個大g風光地把老婆孩子都接走咯,都不知道搬哪裡去了,你認命咯。”
她嘰裡呱啦一大堆說完,突然用力一拍大腿,頓徹頓悟地大聲嚷道:“那開大g的錢不會是從你身上騙來的吧?我就說德仔這東西虎頭巴腦的,哪有那賺大錢的命咯,原來是在城裡騙人你們這些小姑娘的咯。”
頓時又有幾個婦女和男人加入進來,雜七雜八地議論。一時間,閑言碎語卷著陳年往事鋪天蓋地飛來。
“是啊,陳老二那東西哪有賺錢的本事。我懷疑他那幾年不回來是犯了什麼事,蹲裡頭咯。”
“就是。你們可別忘了,他可是個爆仗脾氣不敢惹的,得罪村裡多少人喲,誰見了不躲。我和你們說,我都懷疑阿素那男人就是他給撞的。”
“你別說,還真有可能。當年他不是稀罕阿素麼,死纏爛打說什麼非她不娶,後麵人跟了李軍,他氣得嘞,經常上門找麻煩。那也是個老實的,被欺負了也不敢還手。”
“什麼有可能,我肯定就是,李軍死的那天陳老二就沒出現過,說不是他誰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