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喝的那碗雞湯,”沈喬訥訥看著他,漸漸輕聲,“也是你親手做的嗎?”
謝遊似乎不想承認,但說什麼都無異於是欲蓋彌彰,於是淡淡嗯了聲。
那時她出了車禍,聽說雞湯營養價值高,對身體很是滋補,於是就給她做了。
只是看見白天揚明目張膽陪在她身邊,較著勁,覺得她壓根不需要他的這份關心。但還是為她做了,接著同學的名義,很單薄的情誼,用最蹩腳最拙劣的理由讓她的助理送了過去。
沈喬大概永遠不會知道。
他在病房外目睹她和白天揚說說笑笑的時候,心髒是多麼的撕裂。
“好喝嗎?”謝遊問。
沈喬眼圈漸漸泛紅,說不出話,只能點點頭。
飯桌上顯得極為安靜,她接連喝了好幾碗雞湯,又吃了桌上的炸雞腿,最後有些撐,她靠著椅背,“你怎麼這麼會做菜?你很喜歡做菜嗎?”
“因為會做菜,可以更好地照顧你。”
他看著沈喬的臉,瞳孔的顏色很淡,極為平常隨淡的一句話,並沒有刻意深情,卻莫名顯得鄭重,藏著不為人知的千言萬語。
春節寒冬,謝遊定定看著沈喬的眼睛,彷彿被拉回高二盛夏的某個烈日。
烈日炎炎,空氣中騰起煩人的噪意,知了在梧桐枝椏沒完沒了叫囂,校園的籃球場上,球鞋摩擦橡膠地面,恣意的少年正如火如荼進行著校籃球賽。
謝遊穿著二十五號黑色球服,隨意瞥了眼女生堆裡格外出挑的女孩,那女孩隨意坐在籃球休憩長椅,白色校服反而襯得她面板更冷白更細膩,半身裙下的兩條腿纖長筆直,她微微往後靠著,長發飛揚,旁邊好幾個男生偏頭和她說話,是她班裡的同學。
在不息的鼎沸歡呼和尖叫中,他們不偏不倚,有了不經意的短暫對視。
“遊哥厲害啊。”洛棋撞了下謝遊的肩,“62:56,得虧你後面進了兩個三分球,不然咱們班就和11班打平手了。”
謝遊沒反應,定定看著遠處和白天揚站在一起的沈喬,她從休憩椅起身,朝著大汗淋漓的白天揚扔了瓶礦泉水,不知說什麼,臉色掛著隨性的笑,好像眼中還閃過一絲銳利和冰冷。
然後猝不及防,那頭不經意抬了一眼,隔著人群堆,謝遊的視線就這樣和她交彙了。
只是短短一瞬,沈喬先隨意地移開目光。
“你在看什麼?”高見嶼捧了好幾瓶礦泉水過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仍不知道他在看什麼,只驟然覺得周遭的氣溫在下降。
“我先走了。”謝遊見沈喬離開人群,和高見嶼說了這麼句便抬腳先走。
“誒!”高見嶼沖他的背影喊,“你不喝水啊,那些女生送你的你都不要啊。”
謝遊像沒聽見一樣,脫離人群。
梧桐搖曳,颯颯回響在耳邊,謝遊有意放緩步子,看著前頭並肩的兩人,女孩裙擺被風輕輕揚起,側眸間明媚耀動,宛如朝陽之上,閃閃發光。
“你週末幹嘛還要回去,直接留宿不就好了?”白天揚跨著沈喬的書包,“回去了連緒華又不準備你的飯,你還得天天見她那張惺惺作態的臉。”
沈喬撩了下長發,“我要是不回去,那不就是正中下懷嗎。”
“她用那樣的方式讓我不舒坦,讓我生厭那個家,想著逼我自己主動離開。”沈喬冷笑一聲,“但我偏不如她的願,我非要在她的面前晃,使勁晃。”
沈喬偏頭,笑得有些邪,有些黠,卻莫名給人一種堅韌勁兒,鋒利而耀眼,孤勇而不馴。
“我要惡心死她。”說這話,聲音微微上揚,在風中散開的時候,好像還帶著一聲輕快的、俏皮的笑。
在風中,被他聽見。
謝遊在那剎那,好像透過她瞳孔的光芒,看見了處變不驚的從容,看見了生生不息的韌性。
“可那是你自己的家,吃頓飯都他媽要看一個繼母的臉色。”白天揚憤憤不平,“我要是你直接住宿舍得了,幹嘛要見這種人,煩都煩死了。”
沈喬緩緩笑了起來,問他:“見到自己最討厭的人你會很糟心嗎?”
“不然呢。”
“所以連緒華看見我出現在家裡的時候,”沈喬三步並兩步地蹦了起來,“就會像你這樣糟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