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北連登時額間青筋暴起,到底沒撂她一眼,轉頭看向慕澤言,“阿言你上去叫你媽下來,一起回去。”
慕澤言偽裝起笑容,“妹妹一起麼?”
“她不用。”沈北連丟下極其清淡的一句就走了。
沈喬攥緊手裡的成績單,眸色一點點暗淡下去,隨後把長長的紙條揉成一團,拋物線般精準投向一側的垃圾桶。
“失誤失誤,說錯了。”沈北連離開後,慕澤言嗤笑一聲,“一家人好像不包括你呢。”
“哥哥還不快去嘛。”沈喬強撐著一張明媚的笑臉,“他這人可沒什麼耐心呢,不要讓他等著急咯。”
“……”
“這沈喬的父親,”遠處的高見嶼有點看不下去了,“怎麼對沈喬這個態度啊,他不是沈喬的親生父親嗎?”
謝遊遠遠望著沈喬,喉間彷彿哽住,他沉默在學生堆裡,聲音極輕地說了一句,很輕很輕,只有自己能聽見:“讓我給你一個家吧。”
走廊熙攘的人流稀稀落落散盡,他抬眼再度看過去,沈喬身邊已經站著汗漬淋漓剛打完球回來的白天揚。
“你沒事吧?”白天揚俯身看著她,神色擔憂,“我剛在樓梯口碰上了老沈,他沒對你怎麼樣吧?事情暴露了?”
“沒什麼事。”沈喬語氣輕松,轉身回教室收拾書包,“你要不先回宿舍洗個澡?”
“真的沒事?”白天揚還在揪著上一個話題。
“真沒事。”沈喬坐在椅子上,“等你半小時,趕緊把你身上的汗味洗幹淨了。”
白天揚聞了聞濕黏黏的衣服,“那行吧,要真有事就和我說,憋著幹嘛呢。”
“知道了。”沈喬很無奈地看著他,“這話你在我耳邊念十幾年了,我真的生繭了。”
白天揚默默嘆了口氣,唸了十幾年又什麼用,她還不是照樣憋在心裡頭。
他走後,沈喬埋在課桌上,弓著背,腦袋藏在臂彎裡,教室空無一人,大家都被家長領了回去。
此刻的沈喬,彷彿卸掉所有偽裝,脆弱,不堪一擊,她忍著憋在眶裡打轉很久了的眼淚,可還是強壓不住。
身邊隱約有人坐過來,沈喬哽著聲音,仍趴著桌面,像只偷腥的貓,恣意隨性。
謝遊戴著耳機,坐在她旁邊,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然後和她姿勢一模一樣,腦袋深深埋進清瘦的臂彎裡。
一句話不說。
說是沉默,更像是無言的陪伴與守護。
樓道靜謐,風卷著溫暖的光透過窗,沈喬聞見他清冷的薄荷清香,淡雅獨特,清清涼涼。
歲月安靜美好到闖入了童話世界,沈喬有些憧憬,更有些沉迷,不知不覺好似醒不過來了。
“謝謝。”沈喬將椅背上的書包拿走,只說這麼句就走了。
謝遊先是一愣,慢半響抬起頭,看著她消失在走廊的身影,摘掉耳機。
耳機裡其實沒有任何聲音。
……
暮色漆黑靜謐,沈喬揹著書包推開門,路過餐桌時,淡淡掃了眼其樂融融的“一家人”,當下毫無波瀾,徑直上樓回自己房間。
她坐在書桌前,開啟臺燈,從書包拿出一張物理競賽卷和一張數學競賽卷,手機上設定時間,記時。
她寫得極為認真,很順暢,似乎沒有挑戰難度,偶爾有幾分鐘的卡殼,不過很快就豁然開朗,做完兩套卷子已經過了兩個半小時。她把試卷塞回書包,進浴室,良久出來躺在床上。
夜色濃稠,她有些睡不著,腦海裡不自覺浮現出謝遊那句
——“聯姻是我求的,是我死皮賴臉纏著沈喬。”
“聯姻是我求的。”沈喬喃喃重複這句,語氣很輕。
她彷彿不敢相信。
謝遊居然會說這麼卑微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