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天際的黑雲覆壓過來,不知不覺飄起細雨,先是豆大般大小,頃刻之間,完全不給人喘息的機會,狂風驟雨。
校道上的木棉花被打得七零八落,沈喬抽回微冷的眼神,在大雨還沒落下之前沖向食堂,揚起的胳膊倏然被一股強大到無法甩開的力量拽回。
少年的手冷硬到沒有溫度,沈喬慢悠悠抬起頭,心情極為複雜地看著他,他沒什麼情緒,慣有的那份冷淡比之前更加濃烈,掛到嘴邊的“放手”還沒說出來,只見他利落地拉開書包拉鏈,拿出一把黑色的傘。
斜風細雨阻隔在外,他的傘罩著她,冷白的脖頸低著,沒有多餘的語言,謝遊一句話沒說地把傘柄握進她的手心,身子往傘外退,退到雨裡,退出她的世界。
沈喬當下握不太穩傘,傘面斜斜被造作的風刮歪,像被釘在濕淋淋的地上,她動彈不得,只一雙微微氤氳的狐貍眼,緊緊追著他在雨中的背影。
雨幕很大,大到世間萬物輕而易舉都能被沖刷掉。
他走了,走的時候脊樑板直,沒有一刻的回頭。
……
下午的課謝遊沒來,晚自習也沒有,一場疾風暴雨終於在深夜沉寂下來。雨後騰起的潮濕融入泥土,窗外的樹葉被洗禮得格外油亮,混著芳鮮的氣息,天光慢慢放晴。
物理老師在課堂上孜孜不倦地講著課,一陣下課鈴嘹亮響蕩在高三教學樓,教室軒然翻湧起熱鬧,沈喬緊緊咬著唇,小心翼翼打量了眼旁邊的謝遊,內心糾結掙紮許久,她從抽屜掏出那把黑色雨傘,手剛往裡頭摸去,一陣椅腳摩擦地板的尖刺“呲啦”聲響在耳邊,她的心跟著顫了一下。
視線裡,謝遊拿著一張物理競賽卷子出了教室,他跟在物理老師身邊,偏頭說著什麼,是請教問題不錯了。
而他掠過後門口時,與過來竄班的白天揚打了個照面。
“喬喬。”白天揚沖著這邊喊了聲,這聲之下,謝遊有一瞬間的停滯,但很快他加快腳步,消失在沈喬的視線裡。
白天揚輕車熟路地坐在謝遊的椅子上,身子斜倚過沈喬這邊,他慢條斯理撕開手上的棒棒糖包裝袋,一顆草莓味的糖果遞給她,“事情都給辦妥了,明天家長會我帶他進來。”
沈喬很自然接過,含在嘴裡,有些沮喪,“估計不行了。”
“什麼個意思?”白天揚愣愣看著她。
沈喬淡淡吐出兩個字,“謝遊。”
白天揚掃了眼男生幹淨整齊的桌面,瞬間明白過來了。
謝家和沈家的聯姻並不簡單,是沈北連死乞白賴纏著謝家好不容易才促成的聯姻,因此雙方曾鬧得極不愉快。這次家長會,一旦謝遊的家長來參加,那沈喬從外面找人假扮沈北連的事必然被拆穿。
“我真服了。”白天揚心煩意亂地抓了下頭發,“這下老沈來不來都他媽要鬧難看了。”
沈喬撐著臉,“行了,無所謂了,怎麼都是個麻煩事。”
“我把老太太請來吧。”
“你認真的?”沈喬拿掉棒棒糖,一臉震驚地看著他,“體諒下她老人家吧,七十好幾了還往著人群裡鑽吶。”
老太太是白天揚的奶奶,人是京北市赫赫有名的老書法家,名聲大噪那幾年忙得陀螺似的,前兩年才退休下來,就跑自己山莊裡頭愜意躲清靜去了。
“那我總不能不管你吧。”白天揚皺眉,“不行,我還是和老太太說一聲,她那麼寵你,說不定真有可能出莊。”
沈喬伸手把他扯回來,訕笑:“我寵老太太ok?您就繞了她老人家吧。”
“揚哥,又跑來看你家媳婦啊。”體育委員周放從外面回來撞見這幕,“幹脆來我們班算了,還回什麼11班,反正就一牆之隔。”
白天揚嗤一聲,“你以為我不想,要不是老白不讓,我住你們12班都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