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峙
白水城側邊小門“吱呀”開啟一條縫,一人彎腰從裡面出來,這道小門又緊緊關上。這道門不過半人高,又極小極窄,堪堪容得下一人彎腰緩慢透過。
孟全看著那人從小門裡出來,又看著那人藉著植被的掩映很快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他盯著探卒離開的方向,枝葉草木的黑影微微晃動,黑暗中,彷彿有人注視著他,又彷彿這是他的錯覺。
夜風吹得他一身冷汗泛涼,孟全反手按住脊背後面的衣服,讓衣服緊緊貼著後背,那股被汗驚出的涼意才漸漸消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探卒從夜色中現身,他身上沾了些露水,用指甲在城側邊小門上劃出三長一短的四道聲音,對門裡面的人說:“城外無伏兵。”
小門慢慢開啟,孟全帶著身後的人彎腰從小門進去,探卒進門後小門關上,城牆上守衛分散站開。
孟全被一路帶到盧元桓面前,盧元桓坐在上面,山統坐在下方一處小案旁。
房間裡點了燭火,卻並不算多亮。盧元桓還未說話,山統先開口問道:“邕倉發生了什麼?細細道來。”
孟全痛聲說:“今夜我正如往常一般值守在邕倉,忽聽到一陣如雷似鼓的馬蹄疾馳聲,我料到是周軍來犯,急忙帶領邕倉士兵嚴加防守,奮力抗敵,卻終究不敵,敗下陣來。”孟全單膝跪地抱手道:“邕倉失守,我難辭其咎,屬下願領責罰。”
“周軍此番來勢洶洶,怪不得你。否則我們也不會一退再退到白水城。”山統抿著唇,從鼻子裡沉沉撥出一口氣,“邕倉是運轉糧食時用來臨時停放的糧倉,我軍退守白水城,不少糧食都存放在那還沒來得及轉運。事已至此,周軍有了糧草補給,我們恐怕要再多拖些時日了,好在白水城易守難攻。”
盧元桓抬手叫孟全起身,山統從小案旁站起來走到門口處,望著外面沉沉的黑天,眉頭微微皺起,“只是多則生變,我唯恐這裡面再有其他變數。”
孟全抬頭道:“軍師,我逃出來前趁亂放了把火。”
山統聞言猛地轉身看向孟全,盧元桓也坐直了看著孟全,孟全繼續說:“敵軍深夜來襲,又人數眾多,我自知守不住,可邕倉的糧食若是被周軍拿了去,對我軍是則更為不利,於是我便趁亂放了把火燒掉那些糧食。縱使周軍攻下邕倉後去滅火,那些糧食沒有全部被燒光,周軍也絕拿不了多少。”
“如此說來,今天白日周軍沒來城前叫罵,反而去突襲了邕倉,看來他們的糧草就快要用盡了,不然也不會如此急迫。”盧元桓道,“再過上兩日,待周軍人馬乏力,便可出兵將他們一網打盡。”
“主帥,不可。”山統上前兩步走到盧元桓身邊,道:“薛硯聽帶兵遠道而來,怎會甘心無功而返。白水城攻不進來,薛硯聽肯定不會只是幹坐著等待,前幾日在城前叫罵的人聲音洪亮,也並不像是少了飯吃的。若是周軍突襲邕倉就是為了營造糧盡的假象,好讓南荔出兵與他們交戰,主帥又該如何?”
“這……”盧元桓臉上方才的喜色退去,謹慎道:“照軍師這樣說,還是固守不出,等周軍自行退去的好。”
山統道:“薛硯聽此計不成,定然還會有其他計謀,但不論如何,主帥只管按兵不動。便是薛硯聽帶兵退出十幾裡遠,主帥也不要輕舉妄動,可派探馬前去檢視,若是薛硯聽真的帶兵退去了,再出城不遲。”
盧元桓點頭道:“一切都聽軍師的。”
山統見此道:“天色已晚,主帥早些休息,我便先退下了。”山統看了孟全一眼,孟全也連忙彎腰告辭。
從主帥房裡出來,孟全道:“軍師可是有何話要說?”
山統道:“今夜一事你做的很好,擇日我會找時間向主帥提起將你轉運糧兵為戰兵,不知你意下如何?”
孟全聞言大喜,連連拜謝道:“多謝軍師!多謝軍師!”
“替主帥慰問同你一起回來計程車兵,今夜多有勞累,去歇息吧。”
...
突襲邕倉後,周軍又開始在白水城下叫罵,盧元桓依舊閉城不出。倒是城上值守計程車兵被叫罵得氣了煩了,從上面往下扔石子土塊,底下的人拿盾擋著,叮叮當當的響聲和叫罵聲此起彼伏。
底下人喊得嗓子幹啞,趁著喝水的空檔問李繼雲:“將軍,他們總歸是閉門不出,我們還要繼續罵嗎?”
李繼雲坐在馬上說:“繼續罵,做戲總要做足。再不濟鬧出點動靜讓他們分分心也不錯。”
那士兵喝了點水緩了緩,吞嚥幾口唾沫,上下兩排牙對著磕了磕,就又繼續加入城門前叫罵士兵的隊伍中去了。
連續幾日叫罵下來,沒有什麼風波,城底下的人好像鐵了心要罵到軍中糧食吃完才肯罷休。城上的守衛兵要麼跟底下的人對罵,要麼從高處往下扔石頭,再要麼就得了主帥軍師的令在城牆上架起弓箭,朝下面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