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符約手指慢慢撫過他的臉頰,停留在他眉眼處。當年的酈傷也是這樣直直的望向她。
酈傷的母親是酈府的小妾,那小妾夜裡偷情被府裡的下人發現,酈老爺指著酈傷的鼻子罵他是個孽種,罵她娘是個賤人,把她們母子從酈府趕了出來。
被趕出來的那天晚上小妾帶著酈傷去了情夫家裡,那男人願意讓小妾進門,卻不願意讓酈傷進門。小妾求了男人許久,男人才終於肯鬆口。
酈傷跟著母親在那男人家裡住了一段時間,不過男人越看他越不順眼,酈傷時常覺得自己身上要被暗處的眼睛盯得長毛發黴。他能感受到男人對自己的輕視與為難,但他不敢跟母親說。
後來男人賣了房子要帶小妾離開潯陵,小妾哀求男人帶著酈傷一起走,但這次男人說什麼也不同意。小妾無奈,只好在跟男人臨走前偷偷給酈傷塞了些碎銀銅板。
潯陵的冬天很少下雪,下也不過是零星的飄幾片雪花,可那年冬天潯陵的雪下得出奇得大。
鵝毛般的雪厚重地壓在身上,讓他撥出一口熱氣都變得無比艱難。
酈傷早花光了銀子銅板,雪天裡商鋪都早早關了門,他蜷縮在巷角裡嚥下最後一口饅頭。饅頭在雪地裡凍的很幹很硬,那是不久前路過的乞丐見他可憐分給他的一半。
他舔幹淨手指縫裡的饅頭渣,寒風像釘子一樣吹進他身體裡,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過今天晚上。
殷符約就是在這樣的天氣裡遇到的酈傷。那時她剛接手殷府不久,正忙著巴結潯陵有名的豪紳,忙著在各種商戶中周旋,以求得能讓殷府有口氣喘息。
在回殷府的路上她看到巷角隆起一團雪,走近了才發現那是一個倒在地上蜷縮著的人。
殷符約抬腳踢了踢他,地上的人沒反應。殷符約盯著那團雪看了會,才面無表情地把凍得臉色發紫的人帶回了殷府。
她給他暖和的衣服,溫熱的食物和舒服的被褥,酈傷醒後就那樣望向她說,“小姐給酈傷一個安身的地方,酈傷往後便永遠跟在小姐身邊。”
這麼多年來,她不擇手段地把殷府的生意越做越大,而他也確實一直跟在她身邊。她要殺人,他就遞刀。她要點火,他就望風。
殷符約挑開他額前的碎發,燭光映在他眼睛裡,很亮。
酈傷貼上她的手掌,他就這樣在燭火中與她對望,這世上沒有比他們更般配的兩個人。
“酈傷此生只願常伴君側。”
...
兩日後,許逐引殷符約到府衙院內,長孫弦佩正坐在石凳上扇風。
長孫弦佩笑著招她坐下,殷符約說:“我弟弟自幼性子頑劣驕縱,縱使與與大人有緣,也叨擾了大人許久。母親放不下他,今日特來讓我接他回府。”
長孫弦佩沒接她的話,她倒出兩盞茶,將其中一盞推到殷符約面前。
“殷小姐請用茶。”
杯中茶水泛起淺淺水痕,殷符約問:“大人這是何意?”
“殷小姐是聰明人,我們不妨把話說明白些。殷小姐也知道我請殷少爺到府衙做客是為什麼。”長孫弦佩手指按到茶蓋上輕輕撇去杯壁上的茶沫,也不跟她客套,說:“不止鋪子這幾天忙,殷府裡面也不好受吧?”
殷符約看向長孫弦佩,長孫弦佩面上笑意不變,正帶著幾分好暇以整的姿態看著她。
良久,殷符約捧起面前的茶盞抿了一口,問:“長孫大人想讓我做什麼?”
長孫弦佩說:“殷小姐不如與我合作。”
殷符約垂頭嘆了口氣:“我不過是殷府中的一個小輩,我說的話能有什麼用呢?長孫大人太過高看我了。”
“殷小姐獨掌殷府,有過人之才。”長孫弦佩拿著茶盞的蓋子轉了轉,“殷小姐現在願意配合,殷府的生意往後不僅能繼續做,還能做得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