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神傷
小喬沒有開燈,在門口脫了鞋子,藉著窗外路燈流瀉到屋內的光亮,慢慢踱步到裡面的床上坐下。
手裡還攥著那兩個藍色信封,神思不由自主的飛到過去。
她想起那年的暑假,在一個叫朱集的古鎮,在昏黃暗淡的紙皮燈籠下,一個男孩溫柔的親吻了女孩的眼睛,告訴她要往前看,慰藉了她因為母親離開而久久不能釋懷的悽惶。
那條長長的石板路上,男孩揹著女孩,兩人的背影被燈光拉的好長。
她那時以為天荒地老就在自己旁邊,唾手可得。
直到上面的信紙被潤濕,手背上傳來涼意,她才驚覺自己竟不知不覺流淚了。
隨意抹掉面頰上的眼淚,她緩緩撕開了手中的信紙。
最上面的“江小喬收”幾個字寫的豪闊有力,是張瀾寫的她的。
信紙是統一的模版,標題是店家早就印刷好的‘寫給十年後的自己’,下面用黑色的圓珠筆寫著:
“十年後,走了狗屎運的我和我的寶貝女孩江小喬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我們結婚了......沒準還有了一個寶寶。
她是此生上天給予我的最慈悲的饋贈。
愛你,我的女孩。”
手指在最後幾個字上摩挲著,如此美好的告白,此刻讀來卻全是酸澀。
曾經的愛情,最美好的期許,現實終究是與其背道而馳,走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把下面的信開啟,這是小喬寫給自己的,但如果讓她來回憶,她確實早已忘記自己曾經寫過什麼。
一排絹花小楷映入眼簾:
“十年後,我29歲了,
哇,我居然這麼老了,想想都覺得可怕。
嗯,但是因為有爸爸、他、還有舞蹈陪在我身邊,倒也還可以接受。
29歲的我,應該是位優雅成熟的舞蹈家了。
舞臺中央的我,熠熠閃耀,璀璨奪目。
總之就是整個宇宙最靚的崽啦。
哈哈,29歲的我那麼優雅大度,應該不會嘲笑19歲時的我的自戀臭屁吧!”
下面還畫了兩個齜牙的笑臉。
看到後面,小喬嘴角翹起,不由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卻又流下來了。
開始是小聲的啜泣,最後全然釋放了自己,嚎啕大哭起來,彷彿要把心中埋藏已久的、所有的委屈、不甘、憤怒、痛苦一次性的發洩個夠,陪伴她的是寂靜無人的黑夜。
一會兒,又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抓過揹包從裡面翻出了手機,找到了一個未命名的資料夾,點開了裡面僅有的一個檔案,是一個p3格式的音樂舞曲。
自從腿壞了以後,她再也見不得和舞蹈有關的一切,索性刪除了手機上的一切影片、照片,就連之前下載下來的相關比賽資訊都刪除了。
刪到最後,卻獨獨留下了這首舞曲,她不知道自己還抱著什麼期待,難不成這麼殘缺不全的自己還能有再跳舞的時候嗎?
或許只是自己心裡的一點慰藉吧,她告訴自己。
此刻,她點開了這首舞曲,這間公寓的客廳和臥室是打通的開間,在一片空闊的地板上,她跳起舞來。
已經五年沒跳過舞了,然而這些舞蹈姿勢、動作就像刻在她基因裡一樣,只要她想,就可以隨手拈來,收放自如。
舒緩的音樂聲中,她長臂輕揚,翩翩起舞。
她的舞姿還是那麼輕盈柔美,每一個轉身、每一個動作都渾然天成。
是那種如果老師在場,又要誇一句“前途無量”的那種精湛。
她覺得此刻才是真正的自己,像一片流動的雲,舒展騰挪、雲卷雲舒的姿態,才是她的本來模樣。
音樂變得高亢激昂,她的動作也逐漸變快,在一個屈身展開後的抬腿動作後,“砰”的一聲,舞步中斷,她撞到了了旁邊的沙發上。
她沒有起身,保持著摔倒的姿勢安靜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