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叔……”張楉行看到王覆天過來,眼神頓時一亮,好像驟然被親兄弟發難,終於在狂風暴雨中找到長輩的雛鳥,眼巴巴撲稜起破破爛爛的翅膀,想要告訴長輩他受了多大的驚嚇,又有多委屈。
王覆天在淩黛狐疑的眼神下,嚇得一個激靈連連擺手,“誒,現在咱們立場不同,你先別叫人。”
張楉行一臉無措,好像之前做出傷人事情的人不是他一樣。
王覆天一瞬間懷疑師兄教育徒弟的方式是不是哪裡不太對勁。
是,你心地善良沒錯,悲天憫人沒錯,就連善惡分明也沒錯。
可人活著,不能總是分黑即白吧。
人性本身就很複雜,好人不一定永遠做好事,壞人也不一定永遠做惡。
善惡本身就是個偽命題,人活著,因為陣營的不同,而對善惡的區別而有所區分。
張楉行這叫什麼?叫白眼狼、喪良心、是過河拆掉的橋、是吃完飯摔在地上的碗、是多年感情沖擊下,第一時間善惡分明冷漠的眼。
他正義,卻也令人心寒。
張楉行對面的男人,那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兄長,一體雙魂,他現在用的身體,本來是他兄長的。
對方放棄身體,放棄名字,放棄張楉行這個人存在過的一切,一股腦全部讓給弟弟。
就算王覆天脫離開門派立場,站在第三方當看客,都說不出男人對張楉行哪裡不好。
他倒好,自己當聖父,轉頭把刀捅到兄長心口,怪不得人家心涼呢,給他他也涼。
眼瞅著張楉行一臉可憐巴巴,一副世界觀被打碎的破碎的表情,王覆天的天平上飛速把他和老婆衡量了一下,果斷選擇老婆的安危最重要。
餘光看到淩黛的鬼手來回上下翻飛,已經很不耐煩的樣子,冷著臉打斷,“淩黛,你信我,我和你是一夥的,如果需要的話,咱們把夏侯甲的身體搶回來。”
其實他能夠感知到,從男人剛出現的時候,夏侯甲的身體中,最後一點關於他的氣息已經消失不見。
就算搶回來,那具身體,也不過是一具即將腐敗的屍體罷了。
但如果淩黛需要,他不介意同門拔刀相向。
他看了一眼淩黛,見她面部表情,並無不可,又和冷笑的男人對視一眼,舔了一下嘴唇。
暗道抱歉:大侄子,師叔我也是沒辦法,再說了,龍虎山天師府只有一個張楉行,既然你放棄了身體,那咱倆之間,說白了,也沒啥關系。
淩黛一瞬間懂了,這是要和自己投誠?愛情的威力這麼大嗎?
她表示不信。
王覆天呵呵,愛情確實有,但我這麼狗腿,是因為你這顆棋子來頭大,死一個夏侯甲動靜都這麼大,誰知道後面的路還會死幾個,他可不想剛和老婆團聚,老婆還沒實體,就被迫給她的“事業”添磚加瓦。
張楉行不明白小師叔為什麼會對淩黛如此耐心,但不妨礙他本身不贊同兄長搶奪夏侯甲的身體,以為小師叔和自己一樣,選擇性忽略他之前的態度,同樣滿是認真看向淩黛,無聲向她表明立場。
淩黛不在乎他們之間的官司,大部分時候,眼神都落在甲哥的身體上,強忍著內心惶恐,即使她早已經感知不到甲哥的存在,竟是魂飛魄散。
她懷揣著最後一絲希望,和男人談判,“我理解你想要有身體的心情,我可以給你找別的,符合你條件的身體。只要你把甲哥的身體還回來,一切都好商量。”
男人笑了,“你別告訴我還沒有感覺到,這具身體的主人現在是我,他已經不在了。”
最後三個字,聲音虛無,帶著氣聲。
眉頭輕佻,又很快消失不見,彷彿在用最後的耐心,在顧及淩黛的感受。
是啊,在場的都不是普通人,自然能夠感知到,夏侯甲早已經不在了。
他走得那麼突然,連告別都沒有,讓人找都找不到一點他最後可能留下的東西。
最終,淩嫵和單甜拽著一個中年男人回來,泗公那張長年浸淫富貴,威勢外露的臉上,找不到甲哥一絲一毫的神情。
淩黛閉眼深吸一口氣,眼尾緩緩流下兩行清淚,再度睜開之後,滿是狠辣,“我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