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洞口,距離下一個轉彎的地方,起碼離著有幾百米。
可是從淩黛的手腕脫離掌心開始,角落裡突然出現八個衣著怪異的“人”,四男四女,沒有影子,身上卻依舊保留著活人的氣息。
女人滿頭小辮子,發縫間穿插著一朵朵黑色的大麗花,根莖沒入頭皮,好像從腦袋裡長出來似的。
身穿一身黑色的袍子,袖子和衣擺寬松肥大,一陣風吹過,揚的獵獵作響。
衣服上用紅色的線,繡著大麗花,洞口外陽光灑落在衣服上,夏侯甲影影綽綽間,彷彿聞到了血腥氣,那種混合在泥土中,歲月久遠的血腥味道,他無比熟悉。
另外四個男人和女人稍微有些不同,頭發是四個粗大的辮子,從四個方向往後腦勺旋轉,被一顆巨大的紅色大麗花固定,整個花朵緊緊包覆在腦袋上,好像一雙造型異樣的鎖鏈,時刻都在禁錮著來人。
白色的袍子勾勒出臀.部,腰身和胸膛的線條,每個部位,無時無刻不透露出一股引人玩弄的意圖。
八人赤著腳,肩膀上扛著一個巨大的石棺,夏侯甲只呼吸不過兩息,他們就從拐角來到山洞口。
對方將石棺放下,轟隆一聲,塵土飛揚,淩黛雙眼無神,呆滯的抬起腳,往石棺前走去。
夏侯甲拼命呼喊,卻無力的發現,無論自己怎樣嘶吼,始終發不出任何聲音。
淩黛走到石棺前站定,八人在她身邊散開,四個女人掏出樂器伴奏,四個男人隨著音樂翩翩起舞。
悠遠古老的調子一出口,夏侯甲不止臉色大變,就連手都忍不住顫抖,想要抬手,卻在看到妖力盡失的手無力頹喪,後退兩步靠在牆上。
悲哀地看著淩黛,頭一次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們在祭祀!
商朝之前,所有祭祀,都是人祭,沒有任何例外。
竟然如此,竟然是她,那個傳說中曇花一現的國度。
夏侯甲不由得嘲諷一笑,質問自己是否後悔。
嗯?
為了快速訓練淩黛,一手推動刀滅歸的慘案,一步步引導她來到這裡,面對寨子裡的人被厲鬼複仇,卻冷眼旁觀。
練心第一步,就是不介入他人因果。
當時他多麼欣慰,現在就有多憋屈。
為了逼迫她做決定,繼續按照後面的計劃走下去,他專門被伏屍打傷,迫使她需要幫助自己尋找藥引,去鬼市見班畫。
夏侯甲後悔了,他不該隨意介入別人的因果,強行插手的後果,就是事情徹底超出掌控。
他以為計劃會按照自己的設想往前走,卻沒想到會半路出現這麼大的紕漏。
死死咬緊牙關,從懷裡掏出一塊令牌,忍著痛苦徒手插進胸口,十分艱難給指尖染上一抹心頭血,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眼睜睜看著令牌甫一接觸空氣,快速化成灰燼,消失在空氣中。
夏侯甲來不及氣餒,連停頓都沒有,繼續找傳訊符,無論是和戰兵的,還是和張奉的,但凡能說得上話,都把和他們之間的傳訊符拿出來,想著這麼多,總能瞎貓碰上一個死耗子。
可惜他所有的好運,都花在遇到淩黛這件事情上面,一堆傳訊符,兩隻手都拿不下,剛從懷中儲物袋掏出來,還沒等散落在地,便消失在空中。
而此時,古老的吟唱已經停止,四人中為首的女人,親自給淩黛換上一身白袍,衣擺上一朵朵黑色大麗花肆意搖曳,彷彿一隻輕睨人間,打盹的猛獸。
不同於男人們的袍子修飾身材,她身上的袍子和女人的黑袍除了顏色有異,款式卻一模一樣。
無數只黑色大麗花隨風而來,根莖死死在淩黛頭皮生根發芽,不過一瞬,便將她滿頭青絲盤起,大麗花做固定作用,將辮子收攏到沒有一絲碎發。
打扮一新,淩黛猶如行屍走肉一般,被四個男人抬著四肢,往石棺中送去。
夏侯甲艱難起身,踉蹌著向前,想要阻止,卻只能徒勞,眼睜睜看著淩黛被放入石棺中,自己卻從頭到尾都說不出一個字。
“不!”夏侯甲以心頭血為引,憑空在空中畫出一個複雜的符,喉嚨裡終於有了力氣,裹挾著強大的旱魃之氣,冷聲怒吼,“停下!”
男人將石棺抬起,彷彿沒有聽到任何話,目不斜視率先往前走。
夏侯甲憤怒阻攔,落後一步的四個女人卻突然停下來,金黃色的瞳孔,如同沒有感情的野獸一般看著他,嘴角倏地揚起一抹無有任何意義的笑,嘴唇開口:該你了。
夏侯甲眼皮落下,最後失去意識之前,只看到道路兩旁,快速閃過無數扛著骨頭前行的人影,白骨森森卻低著血,好像無窮無盡般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