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流星嘲笑一笑,躥到道童身邊,聽見道童罵她“小氣鬼”,她的手搭在道童肩上,銀甲手指涼到道童心底,道童扭頭,扯著嘴角,紫流星撿出衣兜裡的枯葉,“你上次來,吃了鉅鹿一個月的口糧,今日不把這片茶林摘完,明日晨起給你師兄哭喪。”
道童有氣不敢撒:“我摘,我摘。”
雪千秋把枯黃的茶葉撿進背簍,上次?鹿元吉夢回過去,夢的是第六世,第六世裡道童也來過這裡,現在是第九世,他至少兩百多歲。
“舅舅,認真一點。”雪王嘆氣,撿出枯葉,“舅舅,你現在記性怎麼一點也不好了,茶葉枯黃,熬出來的茶是苦的,這是你給我說的,你怎麼把這個給忘了,也難怪,舅舅有白頭發了,舅舅老了,以後我來摘茶,舅舅喝茶。”
烏黑的發尾垂在肩上,雪千秋確認自己沒有白發,東方未明、阿茶也說過我有白發,“我上次白發是什麼時候?”
“哎呀——”雪王弓起手指彈雪千秋額頭,“你怎麼不記得了,就是和獵人玩老鷹捉小雞的哪天,他們嫌我髒,燒水給我洗澡,剛脫完衣服,你突然沖進來,和獵人打起來,還割傷獵人的手,你帶著我進城,把我丟給飛雲,沒過多久,你就回來了,頭發又變成黑色的。”
“舅舅又回去捉小雞了。”雪千秋愛撫雪王,挪到道童身邊,“瞭然道長或許有辦法喚醒夫子,我們可以找了然。”
“別想了,大師兄才不會管我們。”道童翻出所有瓶瓶罐罐,終於找到一粒藥丸,搶過雪千秋的背簍,背在身前,心一橫,仰頭吞掉藥丸,雙耳往外冒熱氣,面頰發紅,張開雙手,跑在茶林,抓走兩邊的茶葉,眨眼的功夫,裝滿背簍,他取下背簍丟給雪千秋,“雪施主,再給我個背簍。”
雪千秋踢去背簍,撿去枯黃的茶葉,“瞭然道長可以凝雪?”
“大師兄道法無邊,什麼都會,但我從未見過他凝雪。”道童清完一行茶樹,再次把背簍丟給雪千秋,雪千秋踢去新的背簍,“花花還在睡覺?”
穿行在茶林裡的道童:“花花一生只做兩件事,吃和睡。”
雪千秋撿出一把枯葉:“沒有其他辦法能讓夫子醒來?”
道童:“沒有。”
雪千秋:“我給你送了幾次背簍?”
“兩次也不夠啊。”道童又丟去裝滿茶葉的背簍,“還得給我再送幾次。”
道童清醒不糊塗,他在裝傻。雪千秋接住背簍,丟去新背簍。
從認識瞭然開始,從未見他凝雪,也未見他幻成其他人的模樣,東方未明、阿茶、城兒見的人不是瞭然,是另一個我。阿茶敏銳,東方未明出事那晚,她別開我的頭發只是試探,鹿元吉縝密,他早就察覺還有另外一個雪千秋,他步步為營,不僅是與各府博弈,也是為了引出另一個我,獵人村、星河棋局的最終目的不是七府。棋局裡,四烏的嘲諷是真的,我什麼也不知道。
裝滿茶葉的背簍再次丟來,雪千秋踢去背簍。鹿元吉突然消失,並不是引他入星河,是有人帶走了他,星河一戰和他無關。鹿元吉知道他在哪裡。
“累死我了。”藥效消失,道童倒在雪千秋腳邊,抱著他的小腿散熱,“給我塊冰。”
雪千秋擱下背簍,蹲在道童身邊,“你知道鹿元吉在哪兒?”
“我怎麼可能知道。”道童喘著熱氣,“快點,我要熱死了。”
“你到底多少歲?”雪千秋身體前傾,左手覆在道童肩上,冰霜覆蓋道童。
“等我大壽時請你吃席,雪施主記得備好禮金。”道童松開雪千秋小腿,在地上爬了一段,顫巍巍地站起,挪到紫流星跟前,握拳給她垂腿,討乖獻媚,“姐姐,你看,茶,我都摘完了,能否把師兄喚醒。”
紫流星的紫眸在夜裡更亮,她的雙腿交叉擱在凳子上,“不要枯葉,只要新茶。”
“你…”銀甲反光,‘欺負人’三個字咽回腹中,道童扯過背簍,邊挑枯葉邊嘀咕,“鹿元吉,你撿什麼不好,要撿人,撿回來折磨自己也就算了,還來折磨我。”
十步外的雪千秋收回“耳變”,道童知道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