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於她獨有的溫度,穿過衣物,傳遞到他的肌膚裡,血肉裡,骨頭裡。從此他記住了這樣的溫度,獨屬於她的,也記住了這樣的心跳與心疼,她賜予他的,獨有的、唯一的、無可替代的。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對不起,音兒,對不起……”倘若哪天他讓她傷心,讓她無法抉擇,無法面對,她該怎麼辦?
他再次收緊雙手,捨不得放開她,此刻的溫暖讓他著了魔,若是放開她,若是放開她……
房門外,潘昀手裡捧著的湯藥漸漸涼透。
忽然雨至,傾盆而下,嘩啦嘩啦激起水花煙霧朦朧了整個天地。瘦弱的枝葉被雨水打得搖頭晃腦,屋頂瓦上雨水沿著凹槽流至屋簷,滴答滴答地低落地面。風吹起,揚起水汽飄灑在窗臺,雨的氣息彌漫整個房間。
是誰的心下起了雨?又是誰的心響起了水的歡歌?
“玉溪哥哥,下雨了!”
“嗯。”玉溪望向窗外,天地被雨幕變得朦朧。
“我要去看雨!玉溪哥哥,我要去看雨。”
他寵溺一笑,抱起她將她放上窗前書案,她歡喜地望向天空,雨水落入眼眸,迷濛的不只是這個天地,也是人的心,但她喜歡這樣感覺,因為當天地迷濛時,她更加清晰地聽到自己內心的聲音,就像雨水落下跳躍起來的聲音。她更喜歡此刻站在自己身畔的人,她抱住他靠在他的懷裡,“玉溪哥哥喜歡雨嗎?”
他的手扶住她的肩膀,低眸對上她的雙眸,久久才道,“喜歡。”只要有你在身邊,即使是陰霾天,甚至雷鳴,他都一樣喜歡。
但是他的父母還被困在京都,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他去做。未來的局勢將會越來越嚴峻,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也會變得越來越複雜。
往後的幾日,他們小心翼翼地躲藏趕路,她一直粘著他,但很乖巧,他也事事順著她。玉溪已經決定倘若她從今以後跟著他,他絕不會再出口趕她走,他會不離不棄,不畏任何流言險阻保護她。可是一日清晨,他回到房中,沒有看見她,書案信箋上她留下一行細瘦秀字:“音兒知道玉溪哥哥心中掛念,必定安然無恙奉還。”
雙手漸漸收緊,他迅速將信箋收起藏入腰間。
屋外遠方山色層巒疊翠,潘昀聽到玉溪走出來的腳步聲道:“她走了嗎?”
“嗯,她回京都了。”
“你也會去?”
“是。”
“機會暫時讓給你,我回一趟燕國。”溫平飛鴿傳信,韓毅在畢仙宮找到了一些線索,還通知了廖霖月讓她回一趟皓月山莊。地下寶藏的密匙在廖霖月的手上,他必須回去親自處理!
自肅義城被燒之後,肖曉保護赫連術一路往西北方向逃去,兩日後遇上虎鎮軍。虎鎮軍在昆容山道與衛軍狹路相逢,展開了一場大戰,兩軍傷亡慘重。虎鎮軍退守開雲城,衛軍則退到附近的豐溪城。
看見宇文音兒平安無事主動出現,宏靜王既是歡喜又是驚訝。
“父親要回京都嗎?我們一起回去吧。”
宏靜王知道自己的女兒不會乖乖回來,但不管她準備做什麼,她主動回來他就會想盡一切辦法困住她。
玉溪在宇文音兒離開當日趕往開雲城,謝朗告訴他,西境傳來訊息樂丹將軍已經帶人喬裝趕往京都,玉溪與謝朗也立即啟程與他們彙合,準備解救尉遲競夫婦。
宇文音兒回到京都的時候正值立冬,枝頭枯葉落盡,肅殺萬物之後,天地一片冰涼。她一直待在琳琅閣安分地給宇文安讀書,不讀書的時候就在屋裡睡覺,宇文安以為她在哪兒受了打擊,不同以往的乖巧安靜讓他覺得特別不適應。她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小雪,傍晚或是清早醒來都可以看見天空飄著小雪。
還是那間深巷小酒樓,不起眼,難尋,沒有客人,卻暖和潔淨。
內院大廳之上,一位老者坐在火炭爐邊上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上白毛狐扇,他眯著眼,眼角餘光從宇文音兒出現之時就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每次叫我來都沒好事。”
宇文音兒笑臉毫無歉意,“能見著我不是好事麼?”
老者哼一聲,“見著你準沒好事,一定又是受苦受累的活兒。”
“那你幫不幫?”
“幫,當然幫。誰讓你是我的小丫頭,我是你最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小師父呢。作為你的小師父,受苦受累是我心甘情願的。”
“你的樣子可不像心甘情願。”
“是麼?我可是很真誠的。”粗糙的雙手搓了搓,奇跡般地脫胎換骨,變得光滑白嫩。尖細的手指摸著臉頰,眨眼間撕下一張人皮面具,露出一張因久不見光而過分蒼白的面容,五官秀氣,咋一眼看來不過一介文弱書生。
他活動活動臉上肌肉,捏了捏嘴唇,露出春風花開的笑容。宇文音兒卻很不給面子地重重捏住他的臉狠狠地一扯,“笑得真難看,白長了這麼好看的一張臉。”
“疼,疼,疼啊!”臉被扯變形了才肯放開。
“臭丫頭,這世上也就只有你敢扯本公子的臉,怪不得古人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說的女子和小人,就是你,都是你!”
“哼,我早通知你讓你趕緊過來,卻今日才到,要是錯過了時間,捏爛你的臉我都不解氣!”玉溪哥哥雖然沒有將赫連術送回西境,但大哥攻開啟雲城已經有一個月了,父親的耐性不好,隨時有可能取了尉遲競夫婦的性命。她本計劃搶在他的前面將尉遲競夫婦解救出來,但是小師父來晚了,玉溪哥哥他們已經開始行動,她只是協助他們。
“這麼著急叫我來到底要幹嘛!”顧迎委屈地甩了衣袖站起來,蹦蹦跳跳活動活動筋骨。
“給兩個人易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