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沒有讓孔桑和潘昀進屋,他們便只能回到宇文音兒身側坐下。
潘昀雙眼看著宇文音兒笑著問:“音妹妹,此時了結後你會去哪裡?”
“去滁州見單先生。”
“單先生乃燕國名師,聽聞他曾教過三名學生,皆是狀元之才,不過他性情古怪,一般人求見都被拒之門外,我一直久仰大名,卻未得一見。上次本以為能見上一面,卻又錯過了。”
“見單先生可是要吃苦頭的,做他的學生更苦,還要給他洗衣做飯當牛做馬,昀哥哥要見單先生,只是想見見還是想拜師啊?”
“我啊,詩書方面最不擅長,只是久仰大名,好奇究竟有多古怪。”
“那昀哥哥就得受苦了!單先生最討厭的就是那些無聊想見他的人。”
屋裡,廖霖月有一絲緊張,四周一覽無遺的簡陋,空氣裡還夾雜著粘膩的老舊的腐朽的味道。謝成複讓她坐,她卻不知道要坐在哪裡好。
最後她勉強地坐在了低低的書案前,在她面前他的父親垂著眼簾,用微弱地聲音道:“我初見你母親時,她正在溪邊浣洗衣裳,那是孩子們的衣裳。孩子們圍在她的身邊,歡快的打起水仗。而她的歌聲清亮,笑容溫婉。我被她的歌聲吸引,沿著溪流而來。後來我發現那些孩子是她收留的流浪小孩,她還常常給他們送食物,於是我也常常來給孩子們送食物,給他們講故事,和孩子們一起聽你母親唱歌。”
他繼續說道:“我和你母親約定,一起教這些孩子讀書,撫養他們長大,可是最後,他們皆因我而死。我害了他們,害了你母親,一切都是因為我!”
他內疚自責,一直以來他都憎恨自己,憎恨他的母親,他若是出生在一個普通百姓家裡該有多好,什麼前朝遺孤,什麼光複故國,都與他無關。
“你也應該恨我,我雖然是你的父親,卻沒有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我虧欠你,更虧欠了婉梅。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我不會再見你。”
“父,父親?”就在她努力準備著接受他是自己親生父親的時候,他卻說出不要再來找他這樣的話,宛若被潑了一盆冷水,徹底涼了。
“倘若韓毅來找你,說什麼複國之類的話,你不要理會他。你若能平安地度過一生便是好的。”他溫柔地摸了摸手中的雲月玉佩,將它歸還廖霖月,“我要說的就這麼多,你可以走了。”
廖霖月失落憂鬱的走出來,孔桑滿懷期待焦急上前問謝成複與她說了什麼,她卻只是搖頭,而後又自嘲的說他讓我以後不要再來找他。孔桑不信,跑去使勁敲謝成複房門,被韓毅強硬拉回來。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與鴻恩大師告別,準備下山。剛出寺門口,一個小和尚急急忙忙跑來說鴻恩大師讓他們回去。
他們不明所以,回去後鴻恩大師略有惋惜告訴他們,謝成複心結已了,魂歸西天極樂世界去了。
韓毅與孔桑飛奔到禪房,廖霖月跟在他們後面,當她走到房門口不由停下腳步。低桌案前,謝成複盤腿坐著,頭卻直直垂了下來,毫無生氣。明明他們兩人剛剛還說著話,現在怎麼就生死離別,陰陽相隔了?
她沒有悲痛,她是不敢相信。她看見韓毅探了一下鼻息,然後嘆了一聲,忽地覺得腿軟,險些站不住,宇文音兒在身後及時扶住了她。
她感到悲傷,卻又並非十分悲傷。這一切來得太突然,猝不及防。她為了來見他做了那麼多準備,勸說自己無數遍,最後沒有溫情脈脈,沒有流淚擁抱,有的只是一片空茫。
直到韓毅將一切處理好,將謝成複安葬在春屏村她的母親墳墓旁,她才真正的認識到自己永遠失去了父親。她似乎還有一點釋然,不用再糾結如何面對他,但是當她跪在墳前,望著自己親生父母的石碑,心裡莫名的生出悲涼的感覺。
宇文音兒輕拍她的肩膀,“霖月姐,別難過。生前你的父母他們不能相伴相守,死後能葬在一起,我想他們也會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