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盈出去的時候,陳小郎正守在門口,不由笑道:“大忙人,回去吧,姑娘還讓我買了你最愛的酥油鮑螺犒賞你呢。”
“還是姑娘記得我。”阿盈有些得意。
回去之後,阿盈自然對錦娘說蔣家宅子三進還有園子,如何漂亮如何宏大,錦娘聽了卻並不是很動心。
蔣家六房唯一能出仕的男子已經過繼了,六老爺以讀書人自詡,卻又不通庶務,附庸風雅,她向香茗打聽過,說蔣家六房如今只是個空架子了,蔣六夫人身體很不好,還對她母親說了分産的事情,恐怕不是一兩日的打算。在蔣家住,恐怕也不一定會住長久。
但這些她還不能跟阿盈分說,只道:“那些何婁頭面是不是唬住她們了?”
“可不是,您想的真周到,別的那些裝衣裳的大箱子都上了鎖搬不走,這首飾都是用匣子裝著,奴婢一轉身,有些轎夫還有些看熱鬧的都挨挨蹭蹭的想偷偷順幾個走。”阿盈道。
錦孃的首飾都放在自己身邊,真金白銀怎麼可能離開自己眼皮子底下。
那些做的逼真的何婁頭面本來也只是讓她們看一眼,等到時候她戴上去也都是真的,誰還會說什麼不成。
新婚期間專偷新娘子東西的可不少,還多半是熟人作案,你抓到了也不好,不抓就吃啞巴虧。
錦娘笑道:“今日辛苦阿盈了,我有阿盈一個,抵擋千軍萬馬。早些梳洗睡吧,明日插戴婆還要上門給我梳妝。”
其實在阿盈回來之前,錦娘已經用框子裝了不少利市錢,這是明日要散給男方那邊的人的。錦娘一共讓小郎換了三千個銅子兒,這些錢是她爹孃出的,怎麼都不讓自己出這個錢。
不能想了,還是早些睡吧,錦娘閉上眼睛,想起她娘拿的避火圖又有些睡不著,男女之間可不僅僅是搭夥過日子的,還得有肌膚之親,男歡女愛的……
可是要說和見了幾次面的人就能愛,她想想都抗拒。
然而蔣羨卻是與錦娘是完全相反的心情,他晚上過來新房看過一眼,專門送利市錢過來的,這裡已經佈置的很好了,門口掛著嶄新的門簾,簾幔處用的是松青色打底,上面繡著各色梅花,簾體則是上下兩幅喜上眉梢,都是軟紅的輕緞,看起來雅緻又喜氣。
中間沒有用落地罩做隔斷,也沒有用屏風隔開,而是兩邊用豎著的小巧的博古架隔開,博古架上放著些瓷瓶、書籍、絹孩兒、傀儡兒、泥叫叫,兩架博古架中間撒著芙蓉輕紗帳,進來便是設了桌椅,還有一方小榻,榻前放鶴膝案,美人榻前還放著一個大的落地春瓶,春瓶裡插著粉白兩色的月季。
再掀開一處月白灑金帳,這裡便是起居之處,放著一張螺鈿床,床前面放著一盞橘瓣紗燈,很是溫馨,燈旁邊放著一張細細的牙桌,桌上擺著幾樣點心。西邊放著繡架和針線尺頭,東邊則放著一張長案,文房四寶、筆架、書畫都在上面。
臨窗又放著小巧的梳妝臺,上面放著紅木嵌八寶奩盒……
他越看就越是期待錦娘嫁過來了,但面對榮娘她們,他還得鎮定些:“今日就勞煩您幾位了。”
榮娘笑道:“妹夫客氣了。”
蔣羨又行了一禮,負手出去,靜待明晨的到來。
而榮娘開啟蔣羨給的利市錢看了看,忍不住壞心想若瑩娘知道守一晚上就有二兩銀子會不會深悔自己沒過來呢。
次日天還未亮,錦娘就從被窩裡被她娘喊醒。橘香不在,早上是娘親自做的茶飯,讓她多吃些,馬上要準備沐浴,梳妝打扮。錦娘打著哈欠起來,對羅玉娥道:“女兒昨晚都沒怎麼睡好?”
“要成婚了,總是有些心情激動的。”羅玉娥很能理解,她也是那個時候走過來的。
錦娘笑道:“也不是因為這個,就是乍然從自家去人家家裡,總是覺得不自在。”
“女子總是要嫁人的,索性姑爺是個好的,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娘雖然心中萬分不捨,恨不得你留在家中,可爹孃總不能長久的陪著你啊。”羅玉娥說的是自己的心裡話。
錦娘也無意辯駁許多,即便是現代的父母,逼婚的都比比皆是,在古代,她爹孃已經算是一定程度上很尊重她的了。
用茉莉肥皂擦拭了身上,又在身上厚厚的塗了一層膏子,錦娘先穿上印折枝花卉紋絹黛青色的抹胸,又穿上合襠褲,在褲子外面穿上正紅色燈籠紋的銷金裙,陸續穿上泥金牡丹紋緣邊的絳羅長褙子,等梳妝上粉之後,再穿上大紅牡丹玉蘭紋大袖和霞帔。
若是無誥命的女子,只能在新婚這日穿上霞帔才是被允許的。
錦娘這件婚服便是在霞帔上下了大功夫,霞帔的底色和大袖一樣,均是正紅色,上面亦是繡的牡丹玉蘭紋,多用枝葉連線,葉子的顏色便繡的和抹胸一樣的黛青色,錦娘再在葉子外面用金粉描了。
便是周大姑娘當年出嫁的嫁衣都未必有她的好。
嫁衣對於自己而言,只能穿一次,卻是人生非常重要的時刻穿的。這輩子可能很難成為誥命,但是成親的時候穿穿還是可以的。
“姑娘,潘婆子來了。”阿盈道。
錦娘笑道:“請她老人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