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六夫人的女兒七姑也回來了,她倒是很會做人,送了一方瓦硯、兩冊新書、一擔壽桃面糕,還與蔣羨道:“若有不懂的,只管請教你姐夫。”
蔣羨笑著應是,方才出去。
等他離開之後,蔣七姑則對母親道:“您快歇息一下吧。”
蔣六夫人搖頭:“我哪裡歇的下去,下個月十六郎就要娶妻了,總覺得一切都弄的寒酸了些。”
這些話可就不是一個回孃家住的小姑子該說的話了,七姑知曉如今家中早不比她小時候那般了,那時候父親還有伯父照看,還有祖父故舊都給面子。
現在伯父都遠去福建當哥學官,其餘的堂伯父叔父也都混的很一般,甚至還有不如自己家的。
七姑只能勸她娘道:“您也放寬心。”
“我有什麼不寬心的,你嫁的姑爺人好,家風也好,我看我那外孫讀書更是比他幾個舅舅還強。”蔣六夫人笑著。
女兒沒有對蔣羨的親事說東道西,並非是贊成這樁親事,而是她們一旦不同意,就會攬事在身。姑爺還在讀書,女兒當年出嫁雖然有三千貫的奩産,但轉眼這麼五六年的功夫,她能敏銳察覺女兒的日子其實也不好過。
果然,七姑的養娘私下跟蔣六夫人請安的時候說道:“薛家老太爺出自河東望族,是名門之後,又是名臣,家中樸素勤儉為上。姑娘嫁過去亦是孝敬公婆,績麻針黹樣樣都來,只是前些年薛老夫人生了病,大夫須要服用人參和蘄州産的白花蛇做藥,為了治病,吃了一年的藥,看著好些了,結果一場風寒又去了,喪事咱家姑娘還拿了嫁妝出來才勉強操持下來。如今手裡的錢還要供姑爺和少爺讀書,還要四處打點,日子也不好過。”
若是以前蔣六夫人必得貼補一些,畢竟這是女兒最艱難的時候,幫她越過這道坎。就像之前兒女們還小的時候,她的日子也過的頗為滋潤,從不為錢發愁,後來兒女親事就幾乎是破家敗業。
薛家是名門,很有名望,但親家做官素來清廉,官聲也很好,原本吃藥延醫就是一筆極高的費用,白花蛇四兩可就要花十貫,人參更是不菲,葬禮還有諸多規矩,女婿也沒個進項,女兒恐怕現在貼嫁妝過活。
可現下自家也不富裕了,小兒子財禮五百貫,各種定禮聘禮也要出,她唯獨還有點私房也得留給他。
故而,蔣六夫人聽了,也只能狠下心道:“等姑爺考中進士,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養娘有些失望的離去。
而錦娘這邊則把牡丹花搬了一盆放在繡屋裡,另外一盆送給她娘,羅玉娥是非常愛蒔花弄草的,只不過常年要做生意,沒那麼多功夫罷了。
她看著這盆牡丹就忍不住道:“十六郎也是惜花人,不似你,總說花太香了都是臭味,桂花樹也不讓我種。”
“娘,您可真是的,那麼濃烈的香味,我若非是無法,真的是掩鼻而過。”錦娘不愛太馥郁的香味。
羅玉娥偏還搬了一盆三角梅在錦娘繡屋,還道:“你看這樣多好看啊。”
母女二人說笑著,一抹春光從窗欞裡曬了進來,暖洋洋的。
如此,她又畫了一套春衫,春衫要薄,最好是用羅做,桃紅的薄衫,水仙綠的絲裙,在薄衫上繡寶相花暗紋,顯得更大氣些。宋人特別喜歡在領抹處下功夫,錦娘這次卻只是掐了一下白牙,卻在桃紅衫子背後繡上相應的桃花,腰帶處做了桃花花苞做系帶。
這套衣裳廢了錦娘不少功夫,頭一日穿上之後,還梳了雙髻,兩邊插從樹上剪下的真桃花兩三朵,中間則買了一簇桃花像生花的絹花。
“姑娘若是天上的仙女,那必須是桃花仙子了。”阿盈笑道。
錦娘看了看身上的衣裳:“若是真的有人買,那才是最好的。”
春衫的訂單超出預料,錦娘用筆正在記:“城西米鋪的梁娘子要一套、會仙樓住在天字號的客商要一套還有……”
總共要做四套,一套四貫,成本三貫,四套就是賺十三貫。
以錦娘這麼快的手速,也差不多得十二日,畢竟繡花也很需要功夫的,但同時還得推陳出新,故而,她在做這一套的時候,想下一套春衫怎麼設計。
正拿著畫筆在想的時候,就見陳小郎跑進來道:“姑娘,不好了,那邊王家的綢緞莊竟然也新僱了繡娘做衣裳,好些人在那裡選了尺頭緞子後,就直接在那兒做。您這邊剛推出春衫,她那邊出的衫子跟您的非常像,但是她們只要一貫就買一套。”
什麼時候都少不了這種跟風的,還能利用別人的創意打低價。
“所以咱們都得推陳出新,這幾套賣完,我還有別的衫子,有本事她全部跟著學啊,她們有這個手藝麼?”這也是錦娘一開始定位在中階價格之上,不走低價的原因。
她進的羅是兩貫一匹的,完全不褪色的,那邊捨得用這麼好的料子麼?
陳小郎道:“是啊,她們還說送帕子呢,買一貫以上的都送帕子,真的是無恥,完全照著咱們做。”
當即,錦娘又大大的寫了八個字讓陳小郎放外面。
同行莫入,面斥不雅。
大抵是這般刺激,錦娘還真的有了創意,第二套她打算用銀紅緞子做抹胸,水紅薄羅大袖衫子,底下卻配著白色紗裙繡零星大紅蛺蝶,外面罩一件白色半臂紗衣。
高貴典雅卻又飄逸空靈,有紅色,但紅色只是點綴。
她趕工把衣裳做好之後,親自把線頭剪了,又讓阿盈熨燙好,次日讓陳小郎挨家挨戶按照地址送上門去。
送完之後,錦娘開始把新的春衫換上,戴上她的魚枕冠,這件衣裳非常適合戴冠,戴上冠子簡直自帶氣質。
阿盈在前面拿圖冊介紹時,客人還在猶豫,倒是錦娘一出來,人家就立馬要下定。
“不知這套多少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