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孃家中的瓦片也被吹翻了幾片,他爹請了瓦匠過來修補了一番,京中物價漲了不少,三叔家中本來賃的最差的兩間屋子住的,如今他們前面的樹倒塌下來,把房子壓倒了半邊。
三叔母又想把兒女送來她家,被娘直接拒絕了,說她們自家的瓦片都漏水,一家四口都擠著睡的,哪裡還管的著別人。
瑩娘見狀,不由得想自己拼死命的買宅子果然也是好事,至少不必像現在這般住處都受制於人,她本來一直覺得背負那樣的借款喘不過氣來,但是現在覺得的確應該如此。
七月天氣開始炎熱,文繡院開始只上工半天,錦娘她們早上點個卯,中午直接回來吃飯,她把窗戶撐起來,開始在房內作畫。
以前都是模仿別人的作品,如今卻是開始自創,夏天一般是抹胸背心單衣配上合襠褲,錦娘酷愛粉色,故而衣裳多為粉嫩之色。抹胸做一片揉粉式,外面一件藕荷色普通紗的背心,再一件同色縐紗背心。
她在單衣上繡了不少小團的紫藤花,自覺清雅脫俗,然而這個月不過賣了三貫多。
然而,她沒有氣餒,本以為素淨秀雅為美,可太曲高活寡,竟然無人買。
連掌櫃都十分委婉。
如此錦娘在中秋之前趕制了一套衣裳,這次她把住脈了,在領抹處繡了石榴、橘子、葡萄圖,顏色清雅俏皮可愛,當然這般繡也是有個好意頭,就叫吉祥多子圖。
因為如此意頭,這一套成衣分了十九貫給她。
真是讓錦娘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
中秋之際,爹孃又在一蒙學附近找了一處鋪面,這次只交了三個月的月錢,錦娘則在州橋附近的籠餅店買了幾樣別家的過去拿給她們。
“我總覺得咱們做吃食的,應該嘗嘗人家生意好的籠餅怎麼做的,如此才能夠改善自家的口味。”錦娘也佩服從外鄉來汴京討生活的人,汴京的角落都有人賣吃食的,路上都有挎著籃子賣小食的,要站穩腳跟不容易。
羅玉娥非常贊成:“錦娘說的是,我掰開看看。”
其實這家非常火的籠餅店的肉餡兒還沒有她家放的肉紮實,但是汁水綿密又多卻又不油膩的過分,且人家做的能透出油來。
等爹孃早上生意做完,錦娘旋即帶著大家一起去了相國寺的燒朱院吃烤肉。
現代吃烤肉不奇怪,各種各樣的燒烤店刺激著大家的味蕾,然而宋朝的燒朱院也是不差。
“你是說炙豬肉的是一位僧人?”羅玉娥有些不可置信。
錦娘笑著點頭:“是啊,是一個叫惠明的僧人。”說罷,見人群攢動,她又忙道:“等會子,咱們進去之後先搶位置。”
她們坐下之後,對周遭都覺得十分新鮮,有廝波們在附近兜售幹果酒水下酒菜的,錦娘要了一份醃製的梅子,旋李,又要了一碟果子,一小壺酒和三杯飲子。
炙豬肉姍姍來遲,她要的就是五花肉,完全是脆皮五花肉的味道,用紫蘇葉子包著吃,簡直叫一個爽快。
連最挑食的揚哥兒吃的那叫一個汁水四溢,恨不得手腳並用了。
正在她們用飯時,聽到身後有兩人在交談,一男子道:“此番我進京趕考,若是再不考中,實在是無顏面見爹孃妻兒。”
“沈兄,你出自吳興沈家,進士於你如探囊取物啊。”另一男子笑道。
沈姓男子道:“林兄,你我一見如故,不知你可有兒女,若是此番中了,我們不如結個親家,如何?”
在前面的錦娘聞言一笑,宋朝就是如此,中了進士之後,從此境遇很不同了,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又聽林姓男子道:“小弟尚未娶妻,家中母親讓弟未中進士之前莫娶妻。”
顯然沈姓男子也是拜服道:“伯母真是望子成龍。”
……
二人隨後又吃了幾杯水酒便走了,錦娘看爹孃都疑惑不已,遂笑道:“如今有男子大齡未婚的,多半是等中了進士之後,一朝就發達了,可以娶官家女兒,得厚妝奩,如此飛黃騰達。若是本身就是寒門,娶妻亦是小戶女子,將來官場上的扶持就少了。”
“所以人在微末時,須蓄力,等自己能力足夠時,再擇一良配,如此雙方都皆大歡喜。若是隨意結親,將來各人發達了,難免差距過大,生出嫌隙來。”
大家都是普通人,真的去扶貧又有何好處?就連爹都說,當年他若娶了軍官的女兒,如今不會混成這般,這般老實的人都會有這等怨言,幸而是娘這個人脾氣來的快去的快,從不把事情放在心上。
羅玉娥遞了帕子給揚哥兒擦嘴,又坦誠道:“是啊,娘總怕你誤了花信之年。如今早早把女兒嫁人,將來若是不如意,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您看我們家裡,您和我爹做些小本生意,也不過是勉強餬口而已,但家中有女兒支援,我們一家一日三頓白米飯,三不五時沾些葷腥,時常還能下些館子,這樣的日子本來都算不得好日子,可到底舒心自在。”錦娘如是道。
其實爹孃也是固有思維,她們接觸的人少,便只知道世上只有一樣的人,一樣的活法,出來見識多了形形色色的人之後,就未必都是同一個想法了。
就像錦娘,此時雖然還是一文繡院女工,但她蓄力已久,將來未必不會有些造化。
從燒朱院出去,錦娘又照常逛了大相國寺,此時已經是下午了,沒早上熱鬧,但依舊一如往昔。
羅玉娥見前面有賣畫冊的,忙對女兒道:“錦娘,你可要買畫冊?”
“不買了。”錦娘現下做衣服也是總結出經驗來了,這衣裳什麼款式什麼圖案好賣,不必成日要與眾不同,老老實實做幾套類似的賣。就跟前世寫劇本似的,擅長哪個賽道就寫哪個賽道,別天天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