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妹妹在汴京最大的潘樓做焌糟,過年的時候,她在榮孃家見到了三叔一家人,她們雖然也有吹牛的成分,但是應該也不會差太多,一個做到中等偏上的焌糟一個月甚至能拿二十多貫。雖然年紀大了,可能就做不了了,但是年輕的時候賺的錢可夠下輩子了。
而她還在拿一兩的工錢,從早上做到晚上。
其實以前她覺得一兩也挺多的,但是現在愈發覺得自己的不足。
比起錦娘這樣看到別人過的好,會反思自己,提高自己,秦霜兒顯然想到走歧路了,她最後的時間,剩下不到半年了,她都十六了。
針線房現在的氣氛讓四兒都有些不安,之前錦娘姐姐還教她,如今她也沒功夫了,她自個兒還得描花樣子,描了之後,又是分線選線,就是選顏色相近的絲線就得找半天。
即便是府上三少爺定親,她們也不得休息。
這位三少爺是三房的獨子,今年十七歲,人看著非常正直,奚氏管兒子管的很嚴,連房裡都沒放人。
蘭雪有時候說起閑話就是說:“三夫人管著三少爺可嚴了,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三老爺是那樣的人,三夫人唯獨只有這兒子一個指望。你說能不嚴格嗎?還好三少爺的學問也不錯。”
“我聽說新娘子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很看重三少爺的學問,三房的人都說三夫人為了籌措聘禮四處當東西呢。”錦娘也有自己的訊息官道。
胡嫂子、還有二房吳氏身邊的雲蘭都訊息靈通。
她們在說這話的同時,沒有注意到秦霜兒聽進去了,她如今正是冰肌玉骨,嬌豔欲滴,人生中最好的時候,且她人脈其實比錦娘還廣。
二少爺那裡實在是走不通,就看三少爺那裡了,這次她豁出去了。
三少爺每日讀書疲勞時,便會在二房花園後頭的一片竹林裡棲息,她這幾年攢了快五十貫了,狠狠心拿了十貫出來準備活動一二。
這一日,天氣開始熱了起來,錦娘抱怨道:“往年還會偶爾送些冰過來咱們這裡,如今什麼都沒有了。”
方巧蓮嘆著氣搖頭:“那還不是不願意替咱們出錢了,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大姑娘出嫁二姑娘也在籌備嫁妝,她們府上經此兩樁親事,雖然算不得精窮了,肯定大不如前。”
卻見秦霜兒起身活動了一下脖子,忍不住道:“我水喝多了,出去散散氣,我這身上都長痱子了。”
錦娘和方巧蓮都不疑有她,因為她們自己都又熱又累,哪裡能管的到她。
秦霜兒就這麼出去了,錦娘則和方巧蓮道:“我們叫些‘乳糖真雪’吧,再不吃點冰的,我就受不了了。”
“好,讓匡三哥幫我們叫去,我去。”方巧蓮是匡媽媽的幹女兒,也便宜些。
所謂的“乳糖真雪”,便是用石蜜和牛乳、酥酪做成冰塊,跟現代的奶油雪糕差不多,錦娘趕緊數了八個子兒給她。
然而竹林之中,少年公子見到美貌侍女,侍女一盞茶不小心潑到自己身上,楚楚可憐極了,甚至還說自家貧苦,若是被趕出去就完蛋了。
少年被壓抑許久,少女有心攀附,正所謂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最後一刻,少女露出面來,竟是秦霜兒,她眼角流著淚兒,她總算成了。
竹林遮天蔽日,似乎什麼都聽不懂,唯獨外面放風的小廝揹著一個包袱,那包袱裡裝了十貫之數。
同樣一片竹林,嫣紅的爹孃拿了一張放契書給她:“孩子,走吧,我們從夫人那裡討了你的文契書來,日後你就不要回來了。”
嫣紅的爹孃以她瘋病不好,要南下尋醫救人,讓蔣氏放了契約好拿憑引,如此拿到嫣紅的文書,這些日子,她們夫婦也為嫣紅尋了一樁不錯的親事,男方做小買賣的,為人老實,和嫣紅也看對了眼,還覺得高攀了嫣紅。
“爹,娘,女兒帶累你們了。”嫣紅跪下來磕頭,她丈夫也一起跪著磕頭。
她爹孃卻笑道:“本來之前就想等你到了年歲,求大夫人放了你的賣身契,日後好好過日子,後來一切也是沒有辦法,將來你們夫妻好好過日子。”
嫣紅重重點頭,被丈夫拉著離開,在竹林穿梭出去的時候,她想起當時失去孩子的痛苦,到如今宛若新生。
正所謂,有人辭官歸故裡,有人星夜趕科場。少年不知愁滋味,老來方知行路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