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藏在大袖下的手指並攏,緊握成拳,悶頭往前走,像只炸毛的小鳥:
世家大族姓“林”的不少,誰知道這個“林姑娘”喊的就是我,即便張雲霄那個混蛋真的叫的是我,我也不認就是了。
林苡魚一樣的溜走。
張雲霄也不肯扯著嗓子在喊,以免辱沒了他的皇家身份。
她走到一處小角落裡,同春醒說悄悄話,她也不是不想去攀交權貴,只是她身份實在是低,比不上這些豪門大家,平白去高攀人家,少讓人一頓笑話,連帶著林家也會被冠上一個教女無方的“罪名”,惹人笑話。
宴會一開場,林苡也是挑了一個小角落,就你在門口不遠處。
她剛要坐下,上頭主位的康貴妃就出聲了:林姑娘,你可還記得本宮?你幼時來過宮中,你那年還小,摟著我的脖子喊我作康娘娘,誰哄都不肯下來,怎麼越長越跟本宮生分了?”
“到本宮下首來坐吧,本宮正缺個人說話兒呢。”
林苡幼時確實來過宮中一回,那一日,正巧是康貴妃一杯毒酒葬送先皇後之時,兩人矛盾已久,康貴妃自然下手不輕。
她嚇得語無倫次,渾身發抖,喚她作“康娘娘”無非是想裝親近,不想跟先皇後一個下場。
再者,張雲霄的傷說到底也和她有幹系,她可不覺著康貴妃的心胸遼闊。
”娘娘真是折煞小女了,小女身份卑微,哪能侍奉娘娘身側呀?”
康娘娘又道了一句越大越生分了,也沒在多言,只是讓靈芝給她端了一壺雪釀酒。
林苡眉心微蹙。
長久拂了康貴妃的面子,怕是要交代在這兒了。
“多謝娘娘。”
端過來是靈芝的事,喝不喝可就是林苡的本事了。
康貴妃或許是料想到林苡的思索,對著靈芝一笑:就是天仙下凡了,也得她押去後堂。
靈芝會意,來至林苡身邊的時候,穩穩當當的雪花酒便灑滿了林苡的衣裙。
林苡也不是好惹的,砰一聲跪下,朝著康貴妃就是磕頭:“康娘娘不要怪靈芝,不是靈芝沒端穩,不是靈芝沒端穩。”
靈芝愣在原地:“娘娘………”
康貴妃紅唇輕啟:“大膽靈芝,這可是本宮親自釀的雪花酒!看在你侍奉本宮身側多年的份上,就罰你陪林姑娘換衣。”
林苡皮笑肉不笑:罰?這可不是罰,這是在我身邊安了個奸細呀,棋差一招。
“那就多謝靈芝姑娘了。”
罰,到她身邊來就是罰了,這康貴妃還真是看扁她。
靈芝一路上不開口,林苡也不想熱臉去貼她那冷屁股,兩個人就來了偏殿。
偏殿緊閉門窗,周遭樹木高聳入雲,不見來人修剪一二。
福燕宮只有康貴妃一個主子,早年間住在偏殿的娘娘們死的死,傷的傷,偏殿早已年早失修,內務府不出錢,康貴妃更不願意出點金毛毛。
可今日的偏殿屋子朱紅描金,全然不見坍圮頹廢,只是讓樹木一襯,顯得莫名的陰森。
屋子來得及收拾,門外的萋萋樹木不曉得拾掇,她雖不知康貴妃心裡作何打算,但她知曉,康貴妃一定是草草預謀。
林苡提起裙子,走了進去。
靈芝貼心地關門。
樹葉莫莫,重巒疊嶂,陽光穿過樹葉間細碎的空隙化作影子,斑駁陸離地投在青石板上。
一雙皂角靴碾碎了影子。
來人一勾唇角:命中有時終須有,任你逃也逃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