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兩人就這樣一站一坐,面面相覷,空氣似乎停滯了下來。
對上趙鸞幽深的鳳眸,沈昭伸出細長帶著點粉的指尖,指了指屋外院子裡還跪著的若雨,小聲說:“不然,殿下先讓我這陪嫁小廝起來去泡杯茶?”
陪嫁小廝,這是暗示她放人麼,一個對她不敬的奴才,他竟敢求情……
趙鸞突然覺得沒意思透了,她欲起身拂袖而去,卻聽到沈昭繼續說:“這小廝畢竟是父親賜給我的,若是這麼快就折了,父親恐怕會對我不滿……”
恭順侯府主君乃是續弦,這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趙鸞看向他的眼眸,淡聲道:“你既求情,孤便只賞他跪滿12個時辰就是。”
話落,她指著正端茶而入的小廝,隨意道:“你看著他跪。”
青魚一愣,他似乎還沒弄清楚狀況,但是卻不妨礙他第一時間領命稱是,隨後他恭敬地將茶水放置於趙鸞身側的桌前,朝兩人一一行禮之後,便退下了。
沈昭趕緊上前給趙鸞倒茶,他心裡給青魚加了一分,雖然不知道這個小廝的底細,但是不妨礙他覺得青魚比若雨靠譜。
男人……不,應該說,少年,17歲,還不滿十八,更不及弱冠,可不就是少年郎。
少年此時正低垂著眉眼給她倒茶,他動作略顯生疏,可是他唇角微微繃直,可見態度之認真。
那雙倒茶的手,蔥白細膩卻又骨節分明,淡青色的脈絡隱於皮肉之下,更添了分風骨。
這該是一雙很會寫字的手,若是握筆,必然觀賞性極佳,只是想起院門口看到的匾額上的幾個大字,趙鸞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笑意。
沈昭沒有察覺到趙鸞的視線,他正在使出渾身解數,勢必要擺出最完美的倒茶姿勢。
原身跟他本身就有九分相似,一雙手更是幾乎一樣,前世他的手就是各大手控榜單之首,所以,他很樂意將自己的資本展現在趙鸞眼前。
倒茶的功夫也就那麼幾秒鐘,沈昭將茶壺放下,隨後端起茶杯,雙手遞給趙鸞:“聽說這是我的嫁妝茶,殿下試試?”
這人看起來態度恭敬,說話卻是一口一個“我”,屬實不夠規矩,只是趙鸞也不知怎的,竟然默許了他的這一份不規矩。
兩人離得很近,趙鸞可以清晰地看清楚這人的臉。
額上纏著白紗,不知傷勢如何,五官立體瑰麗,那低垂的眼睫似是在發顫,但又太過於濃密,讓人看不清眸色,眼尾的桃花不知是他自己還是下人所畫,比起晨時褪色了不少,但卻依舊豔絕。
趙鸞接過茶杯,卻不知怎地,碰到了那一節玉做的指尖,觸感溫良,她沒有任何反應,卻用餘光捕捉到了少年唇角那微微上揚的弧度。
他在勾引她。
很拙劣的手段,卻讓人看不清目的。
在目的達到之後,這人不是用含情的眸子勾引她,而是默默地站在一旁,唇角只帶著絲弧度,頭微微低垂著,一個人默默地消化這份好心情。
好似,他的這一番手段,真的只是為了碰一下她而已。
趙鸞只當不知道,她飲下這杯溫度適宜的茶水,隨即隨口道:“孤來之前,你在背書?”
沈昭點頭,“是呢,公公說過兩日便來抽背。”他面容有些苦惱,似是不喜歡讀書。
趙鸞沉默了一下,“若是不願……”
“當然願意!”沈昭聲音雖然不大,但是語速卻快:“別的哥哥都不用學規矩,偏偏我要學,這說明殿下重視我,願意教我,我肯定不會讓殿下失望的!”
趙鸞:“……”
她探究性地看向沈昭,卻看到了這雙漂亮眼睛裡還未來得及掩蓋的熱切和真誠。
荊王殿下這輩子閱人無數,此刻卻捉摸不透此人入府的目的。
恭順侯府的嫡出大公子,但是這一個身份,就不缺好的婚配,為何獨獨入了她的門?
雖說是母皇賜婚,但是也是詢問過恭順侯意見的,可誰知恭順侯不要側君之位,只求侍君身份。
“恭順侯,待你如何?”
問一個男子他的母親對他怎麼樣,這本就說明,問這個問題的人對這對母子的關繫有所猜測,這問題略顯冒昧,但是沈昭卻像是終於等到了這一問。
“母親……她已經許久未曾關心我了。”沈昭面容染上委屈,眼眸中卻帶著期盼:“明日回門,殿下能不能陪我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