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高一著
晏端不說話,只是擰著眉頭,兀自出神。
“我知道陛下的顧慮和遲疑。”宗豫不緊不慢道:“到底是夫妻多年,不忍下手,也是人之常情,但是陛下——為了咱們的長久大業,你必須要狠心。慈母有敗子,而嚴家無悍虜,陛下,時不我待。”
“我並不是在遲疑猶豫。”燭火下,晏端的眉眼顯得有些陰森:“我只是覺得,不對勁。”
宗豫:“哪裡不對?”
“卞持盈不對勁。”晏端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是聰明絕知其十分,卻也有八九分。
“今日她的反應,有些奇怪。”晏端沉吟片刻,語氣帶著猶疑:“雖說她今日的反應是意料之中、情理之中,沒有什麼值得懷疑的點,可我還是覺得奇怪,若要說個分明……也說不上來……”
宗豫清楚這個侄子的幾斤幾兩,對他說的話並不在意:“公主遇刺重傷,皇後今日有些不在狀態,也是情理之中。”
他看著晏端,語氣緩緩,再提:“皇後的命,準備什麼時候取?”
“先謀劃。”小舅舅說得也有道理,索性晏端將這點直覺拋之腦後,他看著宗豫,眸光沉沉:“卞持盈太過敏銳,我們得做好萬全的準備,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全盤皆輸。”
宗豫開口,意有所指:“榮嶼青一事,已耗費我所有人力。”
“……我知道,卞持盈那兒,我來安排。”晏端往後退了兩步,朝宗豫拱手作揖:“全憑小舅舅謀劃。”
“小舅舅謀劃之外……”晏端垂眸看著腳尖:“能否想個法子……留卞持盈一條全屍。”
宗豫:“自然,她也算我們半個宗家人,也算是宗家的媳婦,看在這個份兒上,我也會讓她死得痛快一點。”
“不過,竟山。”他擰眉看著晏端,語氣探究:“為何這麼多年,沒有子嗣誕下?皇後暫且不說,不是還有四位妃子?聽說宮裡還多了位昭儀,為何遲遲沒有動靜?”
見晏端不說話,宗豫語氣加重兩分:“竟山,你該知道,你現在不是明王府的世子了,你現在是皇帝,天下的皇帝。”
“我知道了。”晏端只是低低應了一句。
宗豫盯著他,毫不留情戳穿他的心思:“你想讓皇後誕下嫡子,再讓皇後的兒子當太子,是不是?”
晏端:“以前是這麼想的。”
見他醒悟,宗豫也不再多說,只合上眼:“等我養好傷後,再慢慢謀劃除掉皇後一事,你我目前不宜冒進,蟄伏為重。”
晏端突然想起什麼:“母後呢?她還是不準備回宮嗎?”
“回宮做什麼?”宗豫趴在榻上,面朝牆壁:“屆時謀劃成功,來個裡應外合,恰不是正好?即便有意外,你母後也可使一招金蟬脫殼,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窗外寒風瑟瑟,吹散了新年的喜悅,卻吹不散凝在空中的肅殺。
“太後不肯回宮,定然在謀劃什麼。”遲月看向卞持盈,眼眸銳利:“殿下,我們要怎麼做?”
卞持盈對著鏡子,慢悠悠取下發髻中的珠釵:“他們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
她從鏡中看向遲月,勾唇一笑:“不管她怎麼謀劃,都是一場空,閻王殿的生死簿上,已經有了她的名字。”
“這不是正好是新年嗎……”皇後輕輕將珠釵放入妝奩中,指尖粉嫩纖細,她尾音上挑,語氣愉悅:“那就送晏端一份大禮吧。”
遲月上前替她卸妝發,聞言也笑:“殿下這禮送得好,陛下一定會很意外的。”
卞持盈撐腮,從鏡中看她,笑魘如花,明眸善睞:“這一回,就看我們遲月姐姐大展身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