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輕聲向她道過謝後,便低著頭小心翼翼地進了屋去。
遲月神色一斂,她探身關好了門,轉身離去了。
她拎著衣裙下了樓,在大堂掃視一圈兒後,最後看向空無一人的櫃臺,眼眸一眯。
“咦?”瘋玩後的寶淳回來了,她小臉紅撲撲的,眸珠清亮明淨:“汪伯呢?”
她先是扒在櫃臺旁邊看了看,神色疑惑,還有些失落。
恰好小二路過,寶淳叫住他問了幾句,得到答案後,她又立馬眉開眼笑,撒開腿作勢要往後院兒去。
遲月立即下了樓叫住她。
寶淳轉身看她,歪著腦袋好奇問:“怎麼啦?”
遲月笑著彎腰牽起她的手:“我陪你玩好不好?”
寶淳眨眨眼,想了想,乖乖點頭:“好呀。”
“我要去找汪伯。”寶淳蹦蹦跳跳,發髻上的絨球隨著她的動作,也一跳一跳的:“我想聽他講故事,他講的故事可好聽了!”
遲月莞爾:“好呀,那我們一起聽他講故事。”
客棧不忙的時候,管賬的老秀才會來後院兒曬曬太陽,嗑嗑瓜子兒,逗逗貓什麼的。
遲月牽著寶淳來的時候,老秀才正躺在老舊破損的躺椅裡眯著眼小憩,他身上還有一隻灰撲撲的白貓,也眯著眼。
寶淳放輕腳步走近,她站在躺椅邊兒上,先是看了看老秀才,然後小心翼翼伸出手,探向那隻貓。
掌心傳來柔軟的觸感,寶淳高興地翹起嘴角,她回頭看了一眼遲月,眼裡滿是歡喜。
遲月見狀,便也沖她笑笑。
白貓懶懶睜開眼,瞥了一眼寶淳,接著它張大嘴打哈欠,或許是睡醒了,它從老秀才身上站了起來,先是往前拉了拉身子,又往後拉伸前爪,動作間,它毛茸茸的爪子露出鋒利的指甲來,將老秀才那件打滿補丁的襖子抓得“咯咯”作響。
老秀才這才醒了過來。
他費勁兒地坐了下來,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將白貓抱進懷裡後摸了它兩下,繼而笑眯眯地看向寶淳:“是桃桃姑娘啊,你來幹啥子?”
寶淳從遠處端來兩個小杌子,一個遞給遲月,一個放在身下。
她一屁股坐了下來,捧著臉問老秀才:“汪伯,您睡醒了嗎?我想聽故事。若是您還要睡,那我等您醒了再來。”
“不睡了不睡了。”老秀才擺擺手:“一把年紀的人了,哪裡有那麼多瞌睡要睡,你想聽什麼故事?”
寶淳嘿嘿一笑:“您講什麼,我聽什麼。”
老秀才看了一眼她身旁的遲月,想了想:“那我給你講白蛇傳吧!從前,有個人,他叫許仙,後來......”
一則故事講完,寶淳還有些沒回過神來,她仍沉浸在汪伯繪聲繪色描述的故事當中。
汪伯看她這般,只笑笑,一下一下摸著白貓,哼起了歌來。
“您會講這麼多故事,想必以前去過很多地方。”遲月言笑晏晏:“只有見多識廣之人,才會把故事講得這樣好。”
“沒有沒有。”汪伯笑呵呵擺擺手:“就是書看得多些,也沒去過哪裡。”
遲月眸色一深,她斟酌片刻,狀若無意問道:“上次阿羽姑娘和阿秋姑娘吵架的時候,您在吧?阿秋姑娘那話,我聽著像蜀州話,但是她又不是蜀州人。汪伯,您聽過她那話沒有?是哪裡的話?”
“你們是一路的,你不曉得?”汪伯問:“你來問我?”
遲月心裡一緊,正想開口時,又聽他慢悠悠繼續道:“你問我......算是問對人了!”
“這是什麼意思?”遲月忙掩去眼底異色,作詫異狀:“您知道?您不是說,您沒去過哪裡嗎?怎麼會知道呢?”
“我肯定曉得。”汪伯笑著揉了揉白貓的腦袋,嘆了口氣:“我這輩子,幾乎沒有去過哪裡,為數不多去過的地方,就是盤州,盤州你曉得不?偏得很,在大山裡頭,一般人不得去,我師娘是盤州的,以前我師父帶我去過一次,山路太難走了,再不想走第二回,你說我啷個可能忘嘛!”
遲月心跳如擂鼓:“您的意思是,阿秋姑娘那話,是盤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