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被人暗暗拽動,胡敏敏兀自咬緊後槽牙,須臾,她對上卞持盈琥珀似的眸珠,牙關一鬆,莞爾:“好啊,那我來討教討教。”
說罷,她拂泡落座,背脊停得直直的。
“我該怎麼稱呼你?”卞持盈問。
胡敏敏:“姐姐叫我敏娘吧。”
卞持盈頷首,倏地,她突然抬眸看向胡敏敏身後的阿秋,眸光凜冽肅殺:“這位呢?”
胡敏敏當即汗毛倒豎,她手心被汗濡濕,鎮定自若道:“她叫阿秋,姐姐若是想使喚她,隨意即可。”
“這恐怕不妥。”卞持盈垂眸輕笑:“你的人,我哪裡能隨意使喚。”
胡敏敏但笑不語。
桌上的氣氛很詭異,朝玉神經緊繃,遲月也不知何時抿平了唇角。
胡敏敏不複方才的鬆弛有度,仔細觀察會發現,她似乎也有一些緊繃。
這張方桌上,只有卞持盈神色自若,她專注地玩著葉子牌,貌似什麼也沒察覺。
一局畢,胡敏敏一臉心服口服:“姐姐真是厲害,妹妹甘拜下風。”
朝玉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她斜著眼看人,面上諷意不斷:“你比我家夫人大好幾歲,一把年紀了,一口一個‘姐姐妹妹’,也不臊得慌!”
阿秋粗鄙地翻了個白眼,搶先開口:“你這是什麼話?難道我們按禮法來也有錯了?夫人先進門,自然是姐姐,我們娘子是後來的,自然是妹妹,你這人,真是無理取鬧,毫不講理!”
“你怎麼說話的!”朝玉拍桌而起,勃然大怒,她指著阿秋的鼻子大罵:“哪裡來的碎慫玩意,也敢在我頭上撒野!”
胡敏敏皺眉,轉頭訓斥:“阿秋,不得無禮。”
阿秋氣得一張臉通紅,她聽見訓斥,遂不敢再開口了,只是低下頭往後退了兩步,垂在身側的手悄悄攥成了拳頭。
“阿羽,你也少說兩句。”卞持盈看著朝玉,不緊不慢地開口:“以前我怎麼沒發現,你竟是這樣大的氣性。”
朝玉瞪著阿秋,咬牙切齒:“是啊,我這個人,向來待人和善,卻沒想到有今日這一遭。”
“不過也多虧了敏娘子。”她目光前移,落在胡敏敏身上,涼涼一笑:“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能教出這樣的狗東西來,真是丟人現眼,不敢恭維。”
胡敏敏擱在桌上的手霎時收緊來,她繃緊下顎,眉目沉沉看向卞持盈:“姐姐,你的人好像對我們有很大的成見,不知道我們主僕二人是何時得罪了姐姐,還請姐姐示下明言。”
“這是什麼話。”卞持盈笑著撥了撥茶壺蓋兒:“我跟你們認識不過幾日,說的話更是寥寥數語,哪裡談得上什麼得罪不得罪的。”
“夫人,既是沒有得罪,便請您好好管一管您的人,那些齷齪腌臢的話,怎麼能就這樣輕易對我們說出口,我們自問安分守己,哪曾想,今日才出門,便有這麼一遭,真真是無妄之災。”
阿秋眼眶紅紅的,聲量偏高,引來大堂不少人的注意。
那些吃茶吹牛的男人也不繼續了,他們嗑著瓜子兒,豎起耳朵聽著這邊的動靜,聽得一個比一個認真。
外邊兒下起了雨,客棧大堂裡卻是很安靜,只有卞持盈那一桌的爭吵聲清晰朗朗。
朝玉冷笑,走到她跟前:“安分守己?這話你也說得出來?是誰恬不知恥、沒名沒分地跟著我們郎君?是誰大半夜衣衫不整地敲響郎君的房門?是誰還沒有進門就‘姐姐妹妹’地叫來叫去?我呸!真是不要臉!”
說完這話,她還朝阿秋臉上狠狠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