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房先生將神話故事講得繪聲繪色、活龍活現,寶淳聽得認真極了。
她時不時變幻神色,一時皺著小臉驚惶萬狀,一時又擰緊眉頭揪心萬分,隨著故事情節高低起伏,聽見故事的主角脫險,她立馬舒展眉頭,長籲一口氣,拍拍胸脯,作放鬆模樣,實在是嬌憨可愛。
“皇後的人在暗中盯梢,仔細行事。”胡敏敏坐在窗前,看著陰鬱天色,她皺緊眉頭:“她知道我們有問題?”
丫鬟阿秋道:“皇後以聰慧聞名於世,想來必定敏銳,我聽說她生性多疑,一時防備我們,也是意料之中。”
胡敏敏眉頭鎖得更緊:“那我們該怎麼辦?難道就此坐以待斃?複國大計刻不容緩,我們不能讓姓晏的坐穩這江山。”
“不然……”她眼中掠過陣陣精光:“我們殺掉皇帝?”
阿秋:“不可,殺掉皇帝,不就便宜了皇後?殺掉皇帝容易,可對付皇後難上加難。”
“姓晏的坐不穩這江山。”阿秋一雙眼眸生得黑黝黝的,她盯著窗外的枯樹枝:“若沒皇後輔佐,晏家根本坐不了這麼久的江山,我們的心腹大患,是皇後。”
“傳聞帝後恩愛。”胡敏敏撇撇嘴:“果真是傳聞,壓根一點也信不得。我看他們夫妻二人早已離心,不如……我們添一把柴,讓這把火燒得更旺,如何?”
阿秋:“怎麼添?”
“我們的心腹大患是卞持盈。”胡敏敏眼珠轉得極快:“那晏家才幹本事不足,不必放在心上,但……或許晏家可以當我們的一把刀,一把對付卞持盈的刀。如今他們夫妻二人離心,想來齟齬不會少,可這點齟齬也不至於讓他們撕破臉皮,我們要做的,就是讓皇帝對付皇後,他們鬥得厲害,鬥得天昏地暗,鬥得兩敗俱傷,便是我們坐收漁翁之利的時候。”
阿秋冷笑:“狂妄自大!皇帝蠢笨,如何是皇後的對手?若他鬥得過皇後,也不會被壓制多年!”
“急什麼。”胡敏敏扶了扶鬢邊的珠釵,眉目帶笑:“你說的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皇帝不行,這不是還有我們嗎?你我二人蟄伏多年,讀過多少書?見過多少事?且還比皇後年長,難不成,我們合力還鬥不過她?”
阿秋緩慢轉動眼眸,盯著她:“你我剛攀上皇帝,要怎麼鬥?我看此時不宜出手,明哲保身為妙。”
胡敏敏掩唇一笑:“這點我是知道的,但是明哲保身之時,或許可以謀劃謀劃,好在將來,能夠一擊致命。”
阿秋扶著窗框慢慢坐下,她眉目忽然染上哀慼:“白駒過隙,窗間過馬,雖生為人,猶死之時,沒想到這一眨眼,新朝都快四年了。”
胡敏敏斂了神色看她,良久,才低聲道:“複國大業,一定會成功的,到那時,就還是錦衣玉食的縣主,而非……躲躲藏藏的平民百姓。”
“也多虧是個縣主。”阿秋涼涼一笑:“封地山高路遠,名號不顯,泯然眾人矣,才會逃過一劫,如今雖躲藏為草民,但也留得一條性命,等他日東山再起,縣主未必就是縣主了。”
“不管如何。”她打起精神來,眉目頓顯鋒利,英姿勃發:“這條路,雖艱難險阻,但我不會放棄,我也相信,這普天之下,一定會有人,同你我這般,心繫前朝大業。”
“帝後有個女兒。”胡敏敏目光落在虛處,思索道:“原先我以為可以從她入手,所以才放了那一把火引他們出來,卻沒想到,她是個警惕的。”
阿秋:“即便她不是個警惕的人兒,你也沒機會入手。”
胡敏敏一愣:“何故?”
“尊貴為公主,身邊必有暗衛保護,你以為能做什麼?”阿秋繼續道:“那日我站在你不遠處,看你接近她時,身後的樹無風而動。”
“原來你也發現了。”胡敏敏恍然大悟:“我還以為是我的錯覺。”
忽然她驚訝道:“你是說……暗衛藏身樹中?”
院子裡傳來細細碎碎的說話聲,阿秋起身來,斂眉垂眸,做盡僕從模樣:“若你當時莽撞出手,或許性命不保。”
屋外傳來動靜,下一刻,晏端推門而入,胡敏敏下意識起身來,聽見阿秋的話,落了一身的冷汗。
“在聊什麼?”晏端笑著走近:“要不要出去逛逛?我看這蜀州倒是不比梁州,熱鬧許多。”
胡敏敏伸手抱著他的臂膀,柔聲道:“我們也是這麼說呢,蜀州太大了,也太熱鬧了,梁州簡直比不得。只是蜀州總是陰雨綿綿,出去做什麼呢?沒什麼趣事兒。”
晏端摟過她纖細的腰身,瞥了一眼阿秋:“出去看看戲,吃吃茶,再聽聽書,不也是一番樂趣?”
“郎君說得也有道理。”胡敏敏依偎在他懷中,嬌柔問道:“可要叫上姐姐一起?我看姐姐在這客棧裡,也是無聊得緊。”
晏端神色淡淡:“不必,她有的是樂子尋,叫上她做什麼?怕是會擾了她找樂子的雅興。”
他低頭,輕輕掐了掐胡敏敏的臉蛋兒,勾唇一笑:“有你作陪,已是極好。”
胡敏敏嬌笑一聲,埋在他懷中,作嬌媚狀。
樓下。
卞持盈看著坐在角落裡喝悶酒的男人,幾番思量,還是起身朝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