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過遲月遞來的摺子,翻開後細細看來,一字不漏。少頃,她合上奏摺,問道:“寶淳可安置妥當了?”
遲月頷首:“公主殿下如今在國公府內,眼下的國公府如鐵桶一般,一隻蚊子都飛不進去。”
“如此,便好。”卞持盈將摺子放在一旁,她掀開簾子看著外邊兒草木青青,眼中閃著不明的光。
鶴雲寺香客眾多,皇後悄無聲息入住進去,連一位香客都沒有驚動。
“殿下。”遲月繃著小臉看向站在窗邊的女子,走了過去:“接下來,我們該做什麼?”
“該休養休養。”卞持盈看著窗外盈盈生機,笑道:“鶴雲寺真是名不虛傳,你我不虛此行,自然是要盡興而歸。”
遲月一愣。
卞持盈旋身看她,溫和笑著:“別擔心,一切我心裡都有數。只是苦了你和朝玉,日日跟著我算計這個、算計那個的,一刻也不能鬆懈,是我疏忽了,不過眼下既然都出來了,不妨好好散散心,緩一緩。”
朝玉恰好進了屋來,聞言一怔,旋即鼻子一酸,眼眶酸脹得厲害。
“那便依殿下的。”遲月拉著她的手,聲音帶笑:“殿下若是有事,隨時吩咐我們就是。”
鶴雲寺依山而建,落腳在一方小山的山頂,小山後,是重重疊疊的千山萬壑,景色宜人,悠閑自在。
卞持盈說是來修身養性,並非全是託詞。
她每日著素衫,不施粉黛,不綴釵環。天沒亮就起來跟著寺中的師父們一起做早課,天矇矇亮時跟著師父們一起吃早飯,寺中餐食簡樸清淡,遲月、朝玉二人不太能吃得慣,卞持盈倒是很適應。
吃完早飯去後院散散步,她原本還想跟著師父們一起幹活的,但此言一出,寺中的師父們連忙勸阻,遂,只得放棄。
每日早起早睡,做做早課、抄抄佛經、練字看書、吃茶逗貓,倒是十分舒心。
如此的日子,卞持盈過了三日。
第四日拂曉,她站在後山,喚來遲月、朝玉二人,耳語幾句過後,看著山間湧現的日光,仰頭吐出一口濁氣。
鶴雲寺山腳下。
郭雲香喘著氣,看著蜿蜒曲折的小路,眉目堅毅。
倒是她身旁的丫鬟欲哭無淚:“夫人,我們歇一歇罷?照這麼爬下去,還不知道要爬到什麼時候。”
“爬個山而已。”郭雲香瞪了她一眼:“便教你這樣要死要活的,這不是丟我們郭家的臉嗎?”
郭家是將門,早年天下大亂,硝煙四起,郭家先輩枕戈達旦,沖堅陷陣,十蕩十決,是出了名的將門英豪。
後來天下太平,郭家退居幕後。到了郭雲香這一輩,郭家仍□□著,秣兵厲馬,嚴陣以待,並未因為沒有戰事而鬆懈,郭家延續將門風姿,人人習武,熟讀兵法。
郭雲香的兄長郭雲毅,便是當朝中郎將。
前段時日,中郎將因失職,致使皇後被刺殺,經給事中彈劾,中郎將卸職半年,於家中自省。
逢這日休沐,郭雲毅陪妻女、妹妹來這鶴雲寺祈福上香,就當是出城散散心,平一平鬱氣。
郭雲香早已嫁做人婦,所嫁之人是開國侯夫人的內侄兒,彭摯。
夫妻之間拌個嘴,鬧個別扭也是尋常事,郭雲香性子灑脫豪爽,彭摯是文人,文武不合,也是人之常情。
這不,前兩日郭雲香剛和彭摯吵了一架,氣急了,這才回孃家待一待,畢竟是眼不見心不煩。
“香香。”郭雲毅有時不知道該怎麼去勸說妹妹,但妹妹總是因性子和妹夫吵架,這哪能行。
“我知道。”郭雲香甚至都沒轉身:“你一定又是想說我,讓我趕緊把脾氣收斂收斂,是不是?”
郭雲毅不說話了。
“這話我倒是聽得好笑。”郭雲香站在一處平坦的石頭上,居高臨下看著兄長:“即便我聽了很多年,也依舊覺得好笑。”
“憑什麼我要收斂脾氣呢?為何沒人來告訴彭摯,讓他收斂收斂?只讓我伏小做低,這是什麼事?”
她眉目堅硬如冰,帶著濃濃的嘲諷:“我不會收斂,永永遠遠也不會!即便每日吵架,即便......即便是要和離,我也不會改!”
後山廂房。
遲月進屋稟道:“殿下,郭、彭、宗三家已經入網。”
女子回眸,莞爾:“好戲要開場了,你我該入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