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合神離
“小妹這是在怪我?”皇後輕輕一笑:“到底是怪我沒有保住叔父,還在怪其他?”
“知盈!”崔夫人扭頭瞪她:“你懂什麼!即便你叔父受了杖刑,你長姐也會上下打點一番,也會護著他,讓他少受些皮肉之苦的!受過杖刑,休養幾日便無大礙,可重回工部任職。對你叔父,你長姐還是費了心思的。”
卞持盈挑眉,沒想到她竟然知道裡頭原委。
崔夫人對朝中之事一知半解,她此番話,想必是從其丈夫、卞持盈父親卞允康口中得知的。
訓斥完小女兒後,崔夫人又看向坐在上方的大女兒,勉強笑道:“知盈年幼,你莫計較。”
“我們都知道,你為了你叔父也費了不少心思,可怪就怪他運氣不好,被人抓住了把柄。”
她耷拉著眉眼,哀哀嘆了口氣:“你父親為了此事都吃不下飯,到底是兄弟,哪裡能不愁。”
卞持盈沉默片刻,才徐徐開口:“運氣不好?依您的意思,叔父寵妾滅妻,也是因著運氣不好嗎?”
崔夫人說不出話來,有些無措,像是不知道哪裡說錯話了。
卞持盈將她這副模樣收入眼中,心裡鬱氣難平。
崔夫人出自博陵崔氏,是旁支嫡女,及笄後嫁去長安卞家,為高門婦,卻因幼時嬌生慣養,不愛溫書習字,禮教不端,難以撐起門面來,在長安被不少人背地裡嘲諷。
知道自己的短處,於是崔夫人在生下長女後,便對其嚴加管教,晨兢夕厲,規行矩步。
但又矯枉過正,導致長女冷漠疏遠,獨立自主,與家中關系疏遠淡薄。
“叔父入朝多年,為官之道深諳於心。”皇後平鋪直敘道:“他不知看過多少人起高樓、宴賓客,官場浮沉,起起落落,卻仍不當回事,不過是——”
她緊盯著崔夫人:“不過是仗著有一位做皇後的侄女在,所以肆意妄為,膽大包天。”
崔夫人臉色徹底變得雪白,她訥訥道:“這……這……”
“勞您轉告。”皇後低頭扭了扭袖釦:“我雖為卞家長女,卻也是一國之後,若家中有人犯事,我一樣會毫不留情,秉公處置,若是不信,那且看我將來如何大義滅親、秉公滅私。”
崔夫人被嚇得說不出來了。
“請您一定代為轉告。”卞持盈見她這般,非但沒有安慰,反而繼續火上澆油:“想要卞家枝葉碩茂,必要兢兢業業,克己慎行,必要時,急流勇退也使得。”
“至於叔父……”
她幽幽嘆了口氣:“我再三敲打,卻無人在意,只能說,苦果自嘗,自作自受。叔父的事,半年之後再議,如今謀算,為時尚早。”
崔夫人提起一口氣來:“皎皎,你的話我聽明白了,也一定會轉告給你父親,但是我……”
“……”
母女二人一來一回,談話氛圍逐漸融洽,崔夫人也不再侷促無措了,整個人放鬆了許多。
卞知盈在旁邊看著,眼底的不甘悄悄爬了上去。
她不動聲色往上看去,只見皇後梳著高髻,穿著一件朱殷色圓領窄袖襦,下邊兒是一條玄色墨紋長褲,腳蹬黑色長皮靴。氣度不凡,英姿勃發,看上去很有一國之後的樣子。
可是憑什麼?
卞知盈緊緊掐著手裡的帕子,眼底的不甘愈發瘋長,明明、明明當初晏端最先看到的人是自己!憑什麼卞持盈後來居上!
“公主殿下可有隨行?”崔夫人問。
卞持盈道:“她年幼,獵場多人多事,稍有不慎便會被她撞見血腥之景,我將她留在宮裡,由其師龔嫻管教。”
“長姐。”卞知盈再次開口:“我想不明白,公主擇師,我也報了名目,為何不擇我入宮?難道長姐不放心我、仍防備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