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內祥嘆口氣,走遠兩步,繼續相勸:“娘娘,您來到聖上身邊,您是最瞭解他的。沒有比娘娘更清楚,聖上聽到這句話後,他會是什麼心情。結果,聖上轉頭又得知,娘娘也想離他而去。倘若放走了娘娘,那是叫他活生生,做了孤家寡人……”
吳內祥用長袖,拂去眼角的淚花,幾乎哽咽:“這多年相知相伴,娘娘,您於心何忍啊……”
應子清啞然,許久,她抬起眼,認真看著吳內祥:“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知道了。”
吳內祥該說的都說了,恭恭敬敬退下。
這日晚間,劉之衍回來得早,應子清在花廳裡喝熱乎乎的湯。
劉之衍站在門口,隔著珠簾,他看不清她是什麼態度,進去也不是,走也不是。
應子清遙遙詢問:“湯還熱著,你喝嗎?”
劉之衍順理成章地進來了。
應子清給他盛了一碗,劉之衍不意她有這樣的親近,微微發怔。
他們一直如此,只是近來,她給的冷臉,可能是太多了,叫劉之衍受寵若驚。
劉之衍端過湯碗喝了口,談起一件事:“今日大理寺了結一樁案子,那案子的受害者,你也認識。”
“誰?”應子清問。
“翟容。”劉之衍說,“想去看看他嗎?”
不等她回答,劉之衍又道:“順便出去轉轉。”
宮裡的人都說,皇後整日躲在長清殿,鬱郁寡歡。劉之衍想讓她開心,偏偏自己就是她難受的源頭。好不容易逮著個機會,他藉著出宮的理由,帶她出去轉一圈,透透氣。
就是不知道,她還肯不肯同他一起。
應子清咬著湯匙,含含糊糊答應:“好啊。”
劉之衍喝了口湯,輕聲道:“好,那一會就走。”
玉川郡的貪汙案,以及玉瀾邑的案子,到今日方才清算完畢,塵埃落定。
攬芳華的大門,用一條鐵鏈緊鎖起來,如今那條鐵鏈鏽跡斑斑。
當初所有的人和事,安景王,尉遲業,翟容……俱已成了過往,物是人非。
翟容被他的管事齊奕山,安置在一間敞亮的小院裡。當初翟容鬧事救下的丁香姑娘,在避開風頭後,順利與竹馬成了婚。那對小夫妻平日裡,時不時會過來,照看一下翟容,替他打理一些日常瑣事。
只是,翟容確實如大理寺的醫官診斷的那樣,已經失了神智。
應子清同劉之衍到了地方,齊奕山陪著他們,說了說翟容的近況。翟容被照顧得很好,他安靜地躺在榻上,睜著空洞的眼,凝望天空。
翟容瘦了不少,眼角的那顆小痣還是很顯眼,他看起來還是那樣清雅,只是當初一雙而過的精明神采,早已消失不見。
那時,翟容曾說,他想求劉之衍的曲子,寫成樂譜,交給旁人傳唱。
不過那時候的劉之衍,是信手吹的,還不成調,經由後來添添補補,已經是一首完整的曲子。
劉之衍帶了壎,立於蒼茫夜色,吹了一段低沉悠揚的旋律。
涼涼夜風,在場所有人默然不語,心中各有各的悵然。
一曲吹罷,翟容的雙目依然空茫,但他的眼角,淌了一行晶瑩的淚。
彷彿有那麼一剎那,他清醒過來,領受了他的結局。
齊奕山駭然,以為翟容有了反應,當即喚人去叫大夫過來。
他們這裡頓時忙碌起來,劉之衍把曲譜留給齊奕山,帶著應子清離開了。
出宮的時候,劉之衍只牽了月影,應子清只得呆在他的懷裡,與他共騎一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