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聽起來跟小動物一樣,那麼輕那麼柔軟,帶著一點試探和討好。
討好?
怎麼可能?這還是他認識的謝凝荷嗎?
劉弘煦有一瞬間的晃神,心髒密密麻麻的疼。
這可是大大咧咧,要踩他靴子,強迫送他小兔子花燈的謝家大小姐。嬌蠻,任性,出手大方,動不動就愛哭。她的驕傲是討喜的,是嬌嗔柔軟的,因為希望他在乎她,因為她喜歡他,她做了那麼多事,想讓劉弘煦看著她。
現在這些脾性,統統消失得一幹二淨。
“不記得也沒關系。”謝凝荷垂了眼,低低的聲音,像是早早耗光了力氣,已經沒了掙紮的心思了,聽得人心生哀傷。
劉弘煦不願意再多看一眼這樣的她,心髒一緊:“你要是不舒服,何必來這裡。我去找你哥哥,把你送回去。”
剩下的有一句話,劉弘煦沒能說出口,他想說,今天你不該來這裡。
“我才剛來,你就趕我走啊?”謝凝荷眨著眼睛,玩笑似的嘆氣,“我好傻,我以為我穿著這件大氅,你會做些什麼,結果你見我的第一面,就是想送我走。”
劉弘煦抿直了唇線,他一直注意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他們之間,隔著那麼漫長的距離,漫長到像是彼此路過,哪怕被人看見,絕不會認為他們認識。
謝凝荷的視線,在他們之間掃過去,隨後緩緩落下,眼裡的光一併熄了:“我穿這一身出門,也是很不容易的。你也知道,不論我做什麼,行動就有人管有人問。家裡姑姑嬸嬸一大堆,還有個哥哥,天天嘮叨。我買小兔子花燈,也是想盡了辦法。但我被管的這麼嚴,還是想努力送你一些東西。”
“前段時間,有個新來的侍女無意間說起,她說男女之間相處,若是公子主動些,諸事都會順遂許多。”謝凝荷輕聲細語,“那時我才方然醒悟,怪不得和你相處至今,我感覺特別辛苦。皆因我處處主動,你處處被動。”
“我真傻,”謝凝荷又說了一遍,她一點也不怕被人笑,坦然道,“我以為你看了這件衣服,會傷心,會帶我離開,和我一起逃婚!”
說著說著,謝凝荷自己就笑了:“抱歉,我穿著這件大氅,想做場夢,現在夢醒了。”
謝凝荷把油紙傘收起,扔到地上,然後解下大氅,也扔在地上。
劉弘煦眼眸染了一層淡淡哀色,他一直看著她,聲音很輕:“我去把你哥哥叫來,好嗎?”
他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大聲了,把她碰碎了。
謝凝荷沒有接話,她抬起頭,一點點打量四周喜氣洋洋的景緻。園中四處張貼雙喜,鮮紅奪目,那樣刺眼:“一路上,我都聽說了,竇家小姐幫你真多啊。她竟願意求到皇後那裡,替王爺和你,討來那麼多賞賜。”
“我比她笨,看不清楚你需要什麼。我連找個花燈都那麼難,還不討你喜歡。”謝凝荷閉了閉眼睛,輕輕一哂,“竇家小姐做得比我好多了,看來她真喜歡你,比我都喜歡你。所以你才選擇竇家嗎?”
劉弘煦沒有解釋,他們根本不是謝凝荷想的那種關系。竇蘭芷哪裡是為他好?分明是她什麼都要最好的,從外面看,倒像成全了他。
謝凝荷看出他想說什麼,失笑搖頭:“有些事你比我懂,可是這內宅的事,你沒有我懂。你們成了親,就是夫妻,關系再不好也會變好。”
謝凝荷見地上的東西,不禁皺了皺眉。
真是的,她幹嘛跟他說這些?傻乎乎的跑來,再度確認劉弘煦根本沒拿她當回事,已經夠丟人了。丟人丟到這個地步,也該差不多了。
“哥哥說得對,是我太任性。劉弘煦,今日之事,是我做的不對,希望你原諒我的莽撞。”謝凝荷客客氣氣,她指了指地上,“你叫人偷偷丟了吧,別被竇家小姐看見。”
她準備同他一刀兩斷?劉弘煦狠狠一咬牙,咬破了舌尖,血腥味瞬間在口中彌漫,他啞著嗓子問:“丟了?你不要了?”
“不要了。”謝凝荷點頭。
謝凝荷抬眼看他,一字一句,說得心如刀絞,但她臉上還在笑,一滴淚都沒有掉。
“恭賀你,幸得佳偶。願你們琴瑟和諧,永結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