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內祥向來把劉之衍的事情,看得比天還大。
應子清在別人面前糊弄打哈哈尚可,在吳內祥面前,她不好表現放鬆隨意的態度。
“哦。”應子清只得答應。
稀薄的陽光,從高聳的宮窗格穿過,斜斜映在地面。
劉之衍不在床榻附近。
應子清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慢而緩地往裡走。
她拐來轉去,找得很深,最後在一個陽光根本照不到的陰暗角落,找到了劉之衍。
深紅絲幔重重低垂,旁邊點著一盞宮燈,火苗躍動。
劉之衍坐在地上,好像深海裡的海藻般烏黑長發,迤邐地散在身後,黑亮的發尾微微打著卷,惹眼漂亮得要命。
聽見腳步聲,劉之衍回過頭,微微抬起臉,淡漠的眼眸如一汪黑潭,深不見底。
兩人對視的一瞬間,應子清從他眼裡,看到積壓在最深處的暴戾。
那情緒一閃而過,快得像是錯覺。
可應子清不會看錯。
她毫不懷疑,倘若來的人不是她,此刻劉之衍必定同之前一般,驟然拔出雪亮的刀鋒,指著她的喉頸了。
劉之衍的確是一個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人,而他又是太子,手握生殺大權。
殺個人,不要太簡單。
古人雲,伴君如伴虎,誠不欺我!
先前劉之衍還說,她呆在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恐怕有危險。
明明呆在這個人身邊,才是最危險的!
劉之衍眨了眨眼,那股令人心驚的戾氣,轉瞬即逝。
“你來了。”劉之衍語氣平平,低頭擺弄他手裡的玉笛。
在他面前,琳琅滿目的小型樂器,灑落一地。
本國的、異域的,每一樣樂器又有兩三個不同材質,金的木的;每種材質又有三四個不同的造型和花紋。
各種樂器應有盡有,數量多到讓人震撼。
要說他沒收集癖,應子清是不信的。
應子清學他的樣子,盤腿坐在柔軟厚密的羊毛地毯上,她撿起一管篳篥:“你喜歡樂器?”
“嗯。”劉之衍將手中的玉笛輕巧一轉,橫在嘴邊,順手吹了節曲子。
應子清吃了一驚。
因為劉之衍吹的不是哪首名曲,應該是他自創的旋律。他不僅懂樂器樂理,還懂創作,一小段悠揚空靈旋律,給他演奏得極其美妙。
不過,劉之衍吹得音量很小,他只略微展現下技巧,而非盡興吹奏。
演罷,劉之衍放下玉笛,低聲解釋:“父皇不喜歡我碰這些這些都是玩物喪志的小玩意兒。”
大晉朝尚文,把詩書禮儀之務尚為尊崇;對習武,也贊賞不已,畢竟名將難得,開疆拓土,抵禦外侵,都需要他們。可精通樂藝之事,會被看作是奇技淫巧。
身為太子,可以讀書破萬卷,可以橫刀躍馬,唯獨不能擺弄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怪不得,劉之衍隨興吹奏一段,也頗有藏著掖著的意味。
生怕樂聲順著風,傳出去了。
要是被誰聽了去,說不準又要參太子一本奏摺。
慶帝膝下,有劉之衍這個即將成年的兒子,還有兩位尚不滿十歲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