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聲聲質問中,沈姝雲原本決絕的臉上生出複雜迷茫的表情——
她不知道。
她對景延的感情太複雜了,有因前世而生的感恩,見他被侯府壓迫的憐憫,又揉雜了自己對親情依賴的渴望。
他像一塊有毒的蜜糖,吃進去就讓人捨不得吐掉,可要是咽進去,只會丟了性命。
“是我對不住你。”她撐著手臂從床上坐起,鬆垮的寢衣從肩頭滑脫,露出肩臂白皙細膩的肌膚,染上夏夜的清涼。
“我不要你的道歉,我要你陪在我身邊,要你把我放在心裡。”
少年急迫地抓上她的肩,陰沉的目光落在她表情淡漠的臉上,心底回味著方才那個混亂又甜蜜的吻,期待著她能因為這一絲愧疚,給他某些承諾,或者一個吻。
沈姝雲沒有看他的眼睛,只按住他不老實的手,抿唇沉聲道:“盡管我對不住你,我也不想因此改變什麼,你說我心狠,或許是這樣。”
她嘆了口氣,“阿延,放手吧,這樣對你我都好。”
少年存了半分希冀的雙眼布滿血絲,扣緊雙手,睜大的眼睛被淚水模糊。
很快,他換下了委屈可憐的面孔,兇狠地咬上她的細頸,彷彿洩憤一般,即便嘗到了血腥味也不肯松開,狠狠地將掌心的血印在她白嫩的肩頭,用這灼心的痛感代替被拋棄的悲傷。
沈姝雲感到側頸生疼,一股怒氣沖上心頭,她直起上半身,狠狠將他推了出去。
少年後背撞在床那頭,發出一聲沉悶的痛呼,存時間還殘留著血跡。他悶哼一聲,嘴角扯出一絲詭異的笑。
“你瘋了!”沈姝雲捂住受傷的脖子,看兩人如今狼狽的模樣,心底湧上酸澀。
“我也不想這樣,是你逼我的。”景延坐起來,作勢又要往她跟前爬來。
沒到近前,被沈姝雲一巴掌打在臉上,清脆的聲響和痛感讓兩人心裡都多了一絲清明。
二人驀然對視,黑夜彷彿在他們中間落下了帷幕,宣告這場鬧劇的結束。
景延深吸一口氣,忍著溢位眼眶的淚水仰頭看房頂,曾經無數個深夜,他腦中空無一物時就只想著她,如今他腦袋裡心裡全是她,回應他的卻是一個耳光。
他自覺心痛,下床來,背對著她拭去自己所有的脆弱,聲音沙啞道。
“阿姐,我們都冷靜冷靜。”
“你既喜歡這兒,就先住著,過兩天,我再來找你……或者等你自己想明白了,早些回家來。”
看他離去的背影,孑然一身,於多年前的孤單身影並無不同,可終究是變了。
沈姝雲頓覺世事無常,也更加肯定自己內心的選擇。
一夜未眠,清晨醒來,簡單收拾了脖子上的咬痕,掩蓋了屋中血跡後,便去正屋找王安濟夫婦說話。
“我要離開京城。”
聽她這話,夫妻二人都很吃驚。
絮娘:“突然間是怎麼了,日子過得好好的,怎麼突然要離京?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王安濟則看到了她脖子上包紮的棉布,“小妹,你受傷了?怎麼弄的,要不要緊?”
沈姝雲輕輕搖頭,解釋說:“昨夜被蟲子咬了一口,我給撓破了。”
她鄭重的看著二人,說道:“如今京中還算太平,你們和寶兒住在這兒我也放心,徐鶴年在虞陽為母守孝,我這陣子沒什麼要緊事,打算去虞陽陪他過年,等年後開春,他守孝期滿,我們一同回京。”
有理有據,又是回虞陽老家,還有徐鶴年在那照應著,夫妻二人稍稍放下心來。
王安濟:“你去虞陽也好,我瞧那景大將軍如今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境況,你同他住在一處,容易遭人眼紅,惹上是非,不如藉故離京,外出清靜一陣子。”
同權貴扯上關系,得利的同時也會承擔風險,與侯府的交往便是活生生的先例。
絮娘:“你打算什麼時候走,我替你收拾行李,買輛馬車坐著去,一路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