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先遣隊跟京郊大營的守軍交上手了,將軍正在前線,我們負責運送傷兵,給他們簡單處理一下,就要離開了。”
士兵把傷兵抬進屋裡,放到地面平鋪的草蓆上,草草拿了棉布來,顫抖著扯成布條,就要往傷口上紮。
沈姝雲皺眉,“你們沒有軍醫嗎?”
“我們是重騎兵,為了保證行軍速度,不會攜帶軍醫,而且副將已經派人去附近找大夫了。”
對方包紮的手法令人不忍直視,沈姝雲摸出隨身帶著的金瘡藥,從士兵手中拿過棉布,給那傷兵敷藥後,用布條纏住腿止血。
“這裡交給我吧,你可以走了。”
熟練的處理完後,她跑遍了整個院子,傷兵已經躺滿了屋子,甚至開始往院子裡放。
她找了幾個傷勢不重的,用僅剩不多的棉和藥先替他們處理了傷口,隨即要求他們跟自己去山上採藥。
“眼下送來的人都還有救,可庫中草藥寥寥無幾,若想救人,想自己也活下去,就跟我去採藥。”
在這軍營裡,無人不知她是景延護著的人,不傷大雅的情況下,軍士們不會拒絕她的要求。
不必她催,幾人隨她走一趟。
出山寨前又碰上幾個剛回來的輕傷兵,聽他們說是去山上採藥,也跟了上來。
沈姝雲教他們辨認有用的藥草,找到藥草聚集生長的地方,一群人一起挖,很快就挖滿了幾背簍。
幾個時辰後,輕傷兵們還在山上挖草藥,沈姝雲已經回到山寨裡磨藥,熬藥湯,給重傷兵處理傷口,喂藥,清洗換下來的棉布條。
頭頂烈日,空氣悶熱黏膩,一絲風也沒有,鼻腔裡灌滿了血腥味和苦澀的藥味,守在藥爐旁,她熱的身上發紅,落汗如雨,一刻不肯停歇。
送回來的傷兵人數與日俱增,軍士從附近村落裡找來了兩個大夫幫她,每日仍有數不清的傷兵等照料。
她知道,此時,距離此地僅百裡的地方已是浴血廝殺、屍橫遍野的戰場。
景延為忠勤王做事,他帶領的軍隊便是叛軍,可新帝年幼,無力約束臣子與王親才導致如今的亂世局面,雙方都不無辜。
她無意評判戰爭的對錯,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換取內心短暫的安寧。
連續幾日,每日一睜眼就是血和碎肉,忙到深夜,疲憊的回到房裡倒頭就睡,一身血汙和汗也沒力氣清洗,即便有力氣,也沒有水用,夏日幹燥,近日用水劇增,井水都快幹涸了。
直到第五天晚上,終於沒再有傷兵送來。
“沈姑娘,今日辛苦你了,剩下的藥我來煮,你先回去休息吧。”慈祥的老大夫接了她手上的活。
沈姝雲擦完臉上的汗,定睛一看,自己的帕子都被血與汗染紅了。
她愣愣的起身,一邊往外走,四下檢視,想要在人群中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已經整整五天沒見景延了,聽撤下來的傷兵說,景延一直在前線奮戰,從沒下來過。
腦海中浮現少年身披銀甲,執槍奮戰的英姿,下一秒便是他身中數箭,跪倒在雪地中,血濺三尺。
心髒一緊,她捂住胸口,不敢再想。
景延應該不會出事吧……
心口惴惴不安,看到回寨的隊伍,不由自主的迎了上去,站在側邊看那些騎在馬上計程車兵,半晌,終於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沈姑娘?”校尉在她身側停馬。
沈姝雲迫不及待的問,“你們將軍還沒回來嗎?”
“姑娘要找我們將軍?”
二人的對話被身旁許許多多重騎兵聽在耳中,數不清的視線投過來,沈姝雲說話都磕巴了,低下臉去,“不是特意找他,我是看兩位副將都回來了,卻不見將軍,便隨口一問。”
“將軍已經回來了,姑娘不必擔心。”校尉答了她,騎馬隨他人一起轉去馬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