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喜春取了梔子頭油給沈姝雲浸潤發尾,拿木片墊了,再用棉布裹上。
如此每日反複,沈姝雲的頭發便像畫裡的墨似的,又黑又亮,還帶著一股淡淡的花香。
很快就到了侯府來接人的那天。
宇文曜與侍從騎馬隨行在侯夫人的馬車兩側,等待香瑩和芳琴去巷子裡請人。
上回得知了沈姝雲被王府的人為難後,他心裡多少有幾分愧疚,想著閑時抽空彌補一二。卻不想府裡收到了王府的宴請,不止請了他母親,還點了“槐蔭街沈大夫”的名。
他心知這場宴請必不會太平,母親卻很贊同邀沈姑娘同往,說要帶她見見世面。
不知是還介懷認義女一事,要磨磨她的銳氣,還是真心為了沈姑娘好。
心中萬般思索,耳邊已經聽到從巷子裡走來的腳步聲。
香瑩:“夫人,世子,沈姑娘到了。”
聞聲,宇文曜看過去,坐在車裡的侯夫人也忍不住撩開車簾看出去。
就見散落晨光的巷子裡,一膚白纖瘦的美人款步走來,長發如瀑,面若羞花。
記憶中清淡素雅的少女,今日卻著一襲淺櫻色襦裙,外穿藕色對襟,領口繡著花式紋樣,又以珍珠作扣,兩臂挽著玉蘭白的素紗披帛,如煙霧渺渺垂落身側。
發髻間不見金銀點綴,只以櫻色絨花做飾,點綴兩只青玉釵,簡單卻不俗,清新怡人,仿若她一人走來,便是一整個暖春的盛景。
宇文曜坐在馬上,竟看直了眼。
他身後的黑衣少年,只在不經意間朝少女走來的方向望了一眼,由於視線匆匆,來不及掃過她身上的雕飾,只看到了她從容的微笑。
叫他無端想起,前幾日她微笑著站在自己面前,那時的笑,同此時並不一樣。
念及此,景延冷淡的面容上浮現一絲欣然暖意。
或許像她說的,她並不高看世子,也從未低看他,是真心想要結交他。
在場有尊貴的主子,數不清的隨行下人,人影紛雜,浩浩蕩蕩——景延身處才看的明白,自己在那個人眼裡,是不同於尋常人的存在。
沈姝雲走近到馬車前,侯夫人撩開門簾,探出身來連聲稱贊。
“唉喲我的兒,往日裡見你都是素淨雅緻,無甚妝點,不想今日一捯飭,竟比那九天玄境下凡的仙女還要美上三分,真叫人喜歡得緊。”
“夫人謬贊了。”
“是你為人謙虛,旁人只道你是市井女醫,上不得臺面,我倒要帶你去叫他們瞧瞧,什麼是出淤泥而不染、才貌雙全的真美人。”
女使將沈姝雲扶上馬車,留下喜春同她們去坐後頭的小馬車。
馬車裡,侯夫人拉著她的手噓寒問暖,親熱的不行。
外頭,宇文曜坐在馬背上,回想剛才見到的嬌□□子,都快壓不住心底的歡喜,笑聲從嘴角溢了出來。
在他身後,少年默默的看著自己從不曾細細打量的世子,瞧他為沈姝雲的容貌表象如此痴迷,不被允許思考的頭腦裡,冒出了一句尖銳的聲音——
德才兼備的世子?
不過是個被女人玩弄於鼓掌的蠢材。
聲音落罷,自己也覺得吃驚。面上仍沒有任何表情,一向習慣隱忍沉悶的內心,倒生出一絲爽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