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不動人,沈姝雲回過頭來扯他兩下,“愣著幹嘛,留在那兒等著被人抓嗎,快走啊。”
鬼使神差,景延跟了上去。
落日的餘暉從牆頭上擦過,照不進光的巷子裡越來越暗。
藥鋪跟家幾乎是緊挨著,沈姝雲從後巷走,很快就繞到了自家院門外。
推門進去,厚重木門嘎吱一響,灶房裡就傳來喜春的聲音。
“姑娘?是姑娘回來了嗎?”
“是我。”沈姝雲氣定神閑的回,摸準了喜春一進灶房便要做完了飯菜才會出來,都沒想著把少年往後藏一藏。
灶房的窗戶大敞,蒸籠裡的水霧和灶臺下飄出來的煙將裡頭遮的霧白一片,即便站在窗前,也瞧不起外頭走過的人。
喜春專心盯著灶火,根本沒往外瞧。
“綠豆湯我放井口涼著了,姑娘先去喝兩碗解解暑吧。我剛蒸上雲片糕,一會兒再炒兩個小菜,等兄嫂回來就開飯。”
“好,你慢慢做就是。”沈姝雲應聲,人已經走到了屋前。
推開房門,回身對還停在院子裡的少年招招手。
他體態僵硬,立在院裡,神情恍惚。
夏季傍晚的悶熱裹挾著煙火氣將他包圍,不遠處的街上傳來行人走動對話的聲音,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令他感到陌生。
回過神時,已經被沈姝雲拉進了屋裡,坐在老柳木桌旁邊,看她背對著自己,站在櫃子前倒騰瓶瓶罐罐的藥,如同一抹生機勃勃的翠綠,以纖細柔弱的身軀攀上巍峨的高山。
他不解。
弱小的人沒有活下去的資格;將自己的後背暴露給他人,是極其冒險的行為;對人心生憐憫,更是危險中的危險。
這是他從小受到的鞭策教導,早已深刻進骨髓,至此從不懷疑。
可沈姝雲的出現,只寥寥幾面,便足以震動他整個人賴以為生的崇高信念。
他感到危險。
景延站起身,“世子叫我來傳話,說他並不知夫人認義女的作為,仍希望你能時常進府坐坐。若你因此事不悅,我會轉告世子,世子抽空會來拜訪。”
告知完來意,他轉身要走,卻被喊住。
“你先坐下,我得看看你的傷。”沈姝雲抱了一堆藥膏和棉布過來。
一時間,景延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該回去複命了。”
她聽了也不惱,只隨口道:“你不叫我看你的傷,那我便告訴世子,我是不太高興,倒也不必世子上門拜訪,只叫他身邊的小侍衛日日來我家裡,給我紮針磨藥、打掃門庭,做到我滿意為止。”
“你……!”少年皺起眉頭,一時竟有股羞憤從心裡冒出。
難得看他露出這個年紀該有的情緒,沈姝雲看著他的臉,微微一笑。
“生氣了?”
“沒有。”景延扭過頭,坐回到桌邊,背對著她,動作迅速的脫去上衣,將纏滿棉布的後背展露在她面前。
到底是個孩子,並非全然麻木不仁,偶爾能逗到他,沈姝雲覺得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