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拂拂鬢角,心裡上來一股春風得意勁兒,面上病態都消解幾分。
“舅爺要接了姑娘去,我又怎麼會攔著。只是不知管事可曾同我家老爺說過此事?只要老爺夫人點頭,我一個下人,自當聽命。”
管事微笑,又從懷裡摸出一張書信,“我正是從虞陽來的,這是貴府老爺的親筆信,煩請過目。”
張媽媽不識字,接過信去同莊頭一起看。
二人翻來覆去,確認筆記無誤,上頭也的確明明白白的寫了,讓餘家接了沈姝雲去給老太太盡孝心。
“好,好,我這就去請姑娘來。”
張媽媽勤快地跑去內院。
事情傳來沈姝雲面前時,她正在教喜春寫字,桌上鋪了滿滿的廢紙,字寫的歪歪扭扭,沒一個入得了人眼。
張媽媽瞥見紙上的醜字,誹腹道:兩個沒教養的野丫頭,主僕兩人的字,各有各的醜法。哪比得上餘家帖子上的方正小字,連老爺信上的狂草都比這板正得多。
沈姝雲從紙張中抬頭,疑惑:“媽媽不在屋裡養病,來我這兒做什麼?”
“是姑娘的大喜事,餘家兩個月後做壽,要接姑娘去跟老太太祖孫同樂呢。”張媽媽換上一副笑臉。
“外祖母邀我過去?”少女面容舒展,難掩眉間喜色。
“是啊,姑娘在這小地方可是委屈了,那湖州餘家可是富甲一方的大家族,您到餘家去,那才是長見識了呢。”張媽媽興致高漲,像親眼見了那富貴似的。
沈姝雲也像等不及了,顧不得收拾桌上的廢紙,叫上喜春一起去收拾包袱。
兩人忙起來,順勢把張媽媽晾在了門口。
兩個小姑娘嘰嘰喳喳,開心的暢想湖州有什麼吃的玩的,張媽媽幾度插話都插不進去。
半個時辰後,沈姝雲換了身最體面的軟綾衣裳,一向不輕易示人的銀鑲青玉頭面也戴了出來,款步走出門來,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喜春也穿上了灰綠的新衣裳,背上揹著一個大包袱,手裡還挽著兩個小包袱,跟在沈姝雲身後出來。
瞧見主僕二人的鮮亮,張媽媽忙湊上前來要拿喜春手裡的包袱,被喜春躲過去。
“媽媽還生著病,可不敢勞累媽媽。”
張媽媽正要找補,好混進去,跟她們同去湖州享兩個月的富貴。
沈姝雲直言:“媽媽頑疾未愈,受不得車馬勞累,就請媽媽替我守著這小院,等我回來,自當酬謝。”
她都這麼說了,張媽媽臉皮再厚,也不敢冒著發病的風險在人前丟盡臉面。
到大門外,餘家管事殷勤的上來接過包袱放進馬車,待主僕二人坐進去後,自己同車夫一起坐在外頭,舉手投足都守著規矩,看得張媽媽等人自嘆不如。
在眾人的目送中,馬車駛離白水莊。
青山綠水漸漸遠去,車轍下狹窄的土路變成寬闊的大路,頭頂星月輪轉。
兩天後,馬車駛入朔州城門。
車外的聲音逐漸密集起來,沈姝雲撩開車簾去看——
街上形形色色的路人奔走不歇,街邊鋪面林立,人流湧動,走了不過半條街,就已經看到三家女子開的店,一家食肆,一家首飾鋪子,一家瓷器店。
沈姝雲暗暗記下,看那些神采奕奕的女店主,也思考自己日後要做何種營生。
進城後又走了半個時辰,馬車拐進一處無人的民巷,停在了巷口。
沈姝雲帶喜春下車,各拿出五兩銀子答謝“管家”和“車夫”。
二人看見銀子,疲憊的面上多了幾分喜色。
“管家”笑著推拒,“姑娘不必客氣,王兄弟已經給過酬金,咱們不是那不守規矩的,定了是多少便是多少,怎麼能多要你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