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赴黃泉,死得其所,亦無所懼。
唯有一事,苦思日久,憂焚於內。
吾妻阿暖,與吾相識於除夕寒夜,相知於東宮險地。
月下結誓,堂前結發,本願相守共度此生。
然阿暖與幼子滌兒,迫於亂中離宮,流落民間,不知所蹤。
遣人遍尋四境,數年亦無所獲。
若弟得見此信,望全兄之所託。
助吾尋回妻兒,送歸青山故裡。
吾心相伴,魂亦相隨。
不做金玉籠中鳥,唯願平安守樂鄉。
在花開得漫山遍野的時候。
我帶阿珊哥哥和滌兒,一起回了草頭村。
半山坡上的小院,桃李相繞,鶯飛燕舞。
爹孃小妹也搬到了山下新建的三進院。
每到飯點,嫋嫋的炊煙升起, 飯菜香順著小山往上飄。
姥姥、姥爺喊吃飯的吆喝聲,響個滿山, 小家夥箭也似地沖出去, 跑得比家裡養的大黃狗還快。
阿珊哥哥的墓, 就在我們身旁, 與小院相鄰而坐。
閑時,我會煮壺茶,去與他喝茶閑聊話家常。
有月亮時,我會帶壺酒, 去尋他舉杯淺酌望明月。
這座墓, 是新帝特意遣人修的,修得氣派又講究。
為避無端之禍,碑上只刻著「先夫阿珊」幾個大字, 我請刻字工匠又幫忙在角落裡刻了個小紋樣。
——一支珊瑚。
那是他的名字, 也是他曾想要去看看的地方。
墓落成那日,村裡的鄉親都忍不住打聽:
「阿暖,你男人到底是幹啥的?」
「莫不是個大官吧?」
「會不會是個將軍?」
我站在小院門前, 摸了摸發上的珊瑚細簪, 笑的得意:
「他啊?」
「他是咱們草頭村姚老三家的長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