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發酵得很快,也不知是因著實戳到了某些人的痛腳,還是有聖人在暗中推波助瀾。
才不過三天,就連訊息最不靈通的寧榮二府都已經知道了。
尤二姐親自登門,說是尤老孃病了,想念三姐,要接三姐回去住幾天。
可尤三姐此時正跟著佩瑤在宮裡伺候,哪裡是尤家想接回去,就能隨便接回去的?
瑤光賞了些藥材要打發她回去,見尤二姐面露猶豫,便和藹地問:“可是需要王府派良醫正過去看看?”
尤二姐一驚,忙說不必了,拜見了王妃賜下的藥材,麻溜兒地告辭離去了。
等她離去之後,瑤光立刻沉下了臉,又是心疼又是氣哭地罵道:“真是冤家!”
對於佩瑤要做的事,瑤光一清二楚,那天是他們母女三人一起進宮給太後請的安,聖人的暗示又不算隱晦,她如何聽不出來?
她疼愛女兒,從私心裡講是不願意女兒去冒這種險的。可以正因為疼愛女兒,更不願意阻止女兒為自己的理想而戰。
這世上有許多人,一生都庸庸碌碌地混過去,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而生,又因何而死。
如今佩瑤有了這樣的機會,她自己又有一腔熱血,瑤光怎麼忍心給她潑涼水?
短短三天的時間,聖人的禦案上已經收到了無數彈劾摺子,彈劾的物件無一例外,一個是懷嘉郡主,一個是翰林之女關玉荷。
雖然眾人集火的主要是佩瑤,但關玉荷畢竟是寫詩之人,是導火索,承受的壓力半點都不小。
她的父親關翰林也受到了牽連,成了群臣攻奸的物件。說他教子不嚴,說他內維不修,根本不配為官,更不配教導公主們讀書。
當日關玉荷參加完詩會,回到家裡之後,根本沒和家裡人提,怕的就是父親提前得到的訊息,會暗中插手,盡力消弭這件事的影響。
——她要的是把這件事鬧大,就像現在這樣。
直到被人參到臉上,關翰林才知道自家女兒幹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登時便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
他與老妻是少年夫妻,成婚多年膝下空空。直到四十歲上頭,由老妻做主納了一房妾室,才得了關玉荷這麼一個女兒,全家都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如若不然,他一個傳統士大夫,也不會在女婿剛死的時候,就一力做主把新寡的女兒接了回來,為此還和親家鬧翻了。
他就是怕,怕女兒在婆家受委屈。
對於這件事本身,關翰林是支援的。可支援不代表樂意讓自己女兒做出頭鳥呀。
自古以來,出頭的椽子先爛。
他今年都六十五了,花甲之年只得這麼一點骨血,哪裡允許有半點閃失?
在朝堂之上他力挺自己女兒,拿出自己做了三十年翰林的功力,以一敵多,超常發揮把所有人都噴了回去。
回到家裡,他卻第一次對迎上來的妻妾冷著臉,一言不發地進了內堂,厲聲道:“還不快把那個孽障給我叫過來!”
其妻魯氏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便惱怒道:“你這是打哪受了氣,回來沖我們娘兒幾個發?”
“受氣?若是受點氣就能過去就好了。”關翰林氣笑了,指著妾室衛姨娘說,“你快去,把你們的好女兒叫過來,好好問問她,究竟幹了什麼好事!”
這個時候,魯夫人和衛姨娘才意識到,恐怕真的是女兒在外面闖了禍,連累到了自家老爺。
兩人對視一眼,魯夫人問:“老爺,究竟是怎麼回事?可是玉荷在外面玩的時候,惹了哪家貴女?”
衛姨娘道:“大姑娘最愛和晉王府的兩位郡主一起玩耍,晉王妃妾身也是見過的,是極講理的一個人。便是玉荷無意間冒犯了郡主,也不至於鬧到朝堂上去吧?”
提起晉王府,關翰林就想起來,這件事本是他女兒和晉王府的懷嘉郡主一起弄出來的,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快別提晉王府了,若不是他們家二郡主,事情也鬧不了這麼大。”
魯夫人問道:“老爺的意思是說,玉荷是和懷嘉郡主一起闖的禍?”
妻妾二人的神情都放鬆了下來,覺得既然有郡主參與其中,就絕對不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
畢竟整個京城誰人不知,太後最疼愛的孫女,就是晉王府這兩位郡主?
甚至有訊息稱,太後有意晉封兩位郡主為公主,如今已經說動了皇後娘娘,只等著聖人點頭了。
見他們兩個明顯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關翰林嘆了口氣,把關玉荷做出來的事,還有今天朝堂上的軒然大波都說了一遍。
兩人目瞪口呆。
好半晌,衛姨娘白眼一翻,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