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位紅玉姑娘死了,皇後心裡先鬆了一口氣,面上隨著他們婆媳的訴說露出同情之色。
等劉夫人說完,她叫崔姑姑領著人把婆媳三人扶到偏殿洗漱,自己則是帶著宮女太監去了乾清宮,無論如何都要見聖人一面。
皇後少有這麼固執的時候,且聖人雖做主讓太子妃分權,夫妻兩個卻從來沒有撕破過臉。如今皇後執意求見,聖人還真不好拂了皇後的面子,只好讓人請進來。
“臣妾參見陛下。”皇後屈身行禮,聖人忙叫免禮,她卻沒有立刻起身,直接說明瞭來意,“陛下,臣妾今日此來,是為人講情的。”
聽見“講情”二字,聖人就猜出她是為了信王府,當時臉色就有些發沉。
“哦?不知皇後講的,是哪家的情?”這句話的語氣有些怪,意在警告皇後不要多事。
可皇後彷彿變成了不會看人眼色的傻子,直言道:“信王妃帶著兩個兒媳進宮了,說是即將進門的老三媳婦歿了,要把他們家三郎接出宮去,怎麼著也要在下葬之前再見一面,以免遺憾終生。”
“什麼?”聖人大驚失色,霍然起身,追問道,“你說誰歿了?”
皇後一字一句重複道:“他們家未進門的老三媳婦。”
——也就是那位紅玉姑娘,你延年益壽的希望之一。
後面那句皇後自然不會說出來,卻止不住地在心裡幸災樂禍:該,真該!你個老不死的,老而不死是為賊,你就是天下最大的賊!
聖人按在桌子上的手青筋猙獰,面上倒還能端得住,沒露出咬牙切齒的嘴臉來。
他暗暗吸了一口氣,對當值的戴權道:“你去清輝樓那邊看看,信王父子同大師們探討佛法,可探討出個頭緒了嗎?”
作為聖人心腹,自然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戴權應諾之後退了出去,不到一刻鐘便把信王父子帶了出來。
這倆人都恍恍惚惚的,相互攙扶著走了進來,下意識給聖人行禮。等到戴權出言提醒,他們才猛然意識到,原來皇後娘娘也在。
別看信王平日裡不著調,他能穩坐王位多年,也是有兩把刷子的,至少是有幾分機靈勁兒。
看見皇後在這裡,他立刻就意識到:定然是王妃求到了皇後面前,不知使了多少代價,才讓皇後出面在聖人面前求情。
想到這裡,他暗暗鬆了口氣,忙拉著三兒子給皇後行禮:“臣等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免禮吧。”皇後面上笑盈盈的,就像是神龕裡供奉的菩薩,抬手免了他們的禮之後,便對聖人道,“既然佛法探討完了,聖人還是讓他們回去吧。”
聖人繃著臉沒說話,抬起手趕蒼蠅似地揮了揮。
信王立刻拉著兒子拜別:“臣等告退。”接著快速退出門外,一溜煙兒就跑了。
夫妻二人相顧無言。
良久,聖人才道:“皇後若沒別的事,就先回去吧。”
“既如此,臣妾告退。”
皇後達到了目的,身心愉快地回了坤寧宮,告訴宋王妃:“信王和三公子都已經回去了,你們家有事,本宮也就不多留了。”
原本宋王妃是沒抱多大希望的,如今真把人撈了出來,大喜過望之餘,真是對皇後感激涕零,帶著兩個兒媳再三拜謝。
“別拜了,快回去吧。如今聖人年紀大了,行事越發糊塗。這樣的事,日後只怕多著呢。”皇後悠悠嘆了一聲,彷彿是在訴說自己的憂慮。
宋王妃卻聽得心裡“咯噔咯噔”的,直到坐上了自家的馬車,也仍舊低頭思索,一言不發。
劉夫人和陳思見狀,也不敢打擾她,一行人沉默著回到了王府。
正堂偏左的地方放著一口嶄新的棺材,三郎徒青臣正趴在棺材上嚎啕大哭。大郎和二郎明顯勸不住,信王又靠不住,看見王妃回來,兄弟二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娘,你快來勸勸三郎,再這麼哭下去,把人哭壞了可怎麼好?”二郎焦急地開口。
宋王妃憋了一路,在此刻驟然爆發:“哭,叫他哭,哭壞了總比在宮裡弄壞了強!”
信王“嗝~”的一聲,嚇得跳了起來,“王妃,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想到皇後最後說的那些話,再想想自家這個不靠譜的,信王妃“哇”得一聲,也跟著哭了起來,“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呀!”
家裡的主心骨崩潰了,一家子都手足無措,就連徒青臣都嚇得不敢哭了,卻仍舊扒著棺材不肯挪動分毫。
劉夫人和陳思一人一邊扶著婆母,不住地安慰,卻也無濟於事。
徒堯臣問道:“誰能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