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嫂。”瑤光若無其事地福了個身。
“八弟妹。”李思蓉扯著嘴角還了禮,明知故問,“六嫂和九弟妹都還沒到嗎?九弟妹離你這裡可是最近的,按理說早該來了才是。”
瑤光笑道:“來了,來了,早來了。九弟妹年紀雖然最小,禮數卻學得最好,哪能叫嫂子們等她?如今正被六嫂拉著說話呢。”
說著她便側身把人往裡讓,“七嫂,咱們快進去吧,六嫂和九弟妹都在等著你呢。”
李思蓉本來想挑刺,說阮子嫻做弟妹不來迎接她就是失禮,卻被瑤光一句話堵了回去。
——前腳瑤光才拿“不讓嫂子等”說阮子嫻知禮,後腳就說楊婉已經在等她了,分明就是暗指她失禮。
但人家沒明著說,就是給她留了臉面。若她這時候還要挑阮子嫻的理,就明顯是不識趣了。
李思蓉閉了嘴,心裡卻很不痛快。
等到了雨花閣,她就搶在瑤光前面開口:“六嫂和九弟妹好早,倒襯得我懶散了。”
阮子嫻看了楊婉一眼,楊婉笑容溫婉依舊,慢條斯理地說:“我們住得近些,自然就來得早些。七弟妹來的也不晚呀,不過前後腳的事。”
皇子府邸的馬車本來就比較顯眼,兩人在路上相遇,楊婉既然看見了吳國公府的馬車,李思蓉自然就能看見湘國公府的。
楊婉這話說得再溫和,李思蓉只要不傻,就能聽出來是在暗諷她擺譜,自己給自己抬大軸。
她當然不傻,臉色僵了一瞬,很快就恢複了若無其事,幹巴巴地說:“六嫂說得是。”心中卻暗惱楊婉不給她面子。
瑤光暗暗一笑,心道:叫你欺負老實人!泥人尚有三分火性呢,老實人也是有脾氣的。
但她作為東道主,客人之間的暗潮洶湧,不管她心裡向著誰,都得及時調解。
“兩位嫂嫂,九弟妹,咱們快入座吧。我特意請了京城最好的崑曲班子,還請了兩個教坊司的女樂。不拘你們是想看戲,還是想聽曲子,都便意。”
李思蓉悄悄鬆了口氣,順著瑤光的話音一起入座。見面前擺的茶點都是適口的,心裡滿意了兩分,覺得瑤光還算知禮。
翠娥指揮婢女依照個人口味換了新茶來,又把戲本子和曲譜遞上,叫他們隨意點播。
因在座的楊婉最長,兩本冊子自然先送到了她手裡。楊婉翻著看了看,沒點戲,只點了兩首教坊司新做的喜慶曲子。
等冊子遞到李思蓉手裡,她看著楊婉勾出來的曲子撇了撇嘴,點了《漢宮秋》裡的第二折和第三折。
《漢宮秋》唱的是昭君出塞的故事,第二折和第三折都挺壓抑的。楊婉點了兩支歡快喜慶的曲子,她就點兩出讓人如鯁在喉的戲,頗有點對著幹的意思。
因瑤光是主人,冊子就略過她遞給了阮子嫻。
或許是年紀小的緣故,也或許是性格的原因,阮子嫻對這些戲呀曲呀都不感興趣,就擺了擺手說自己不點。
於是,瑤光就點了一出《大鬧天宮》,又點了一出《山門》,都是熱熱鬧鬧的劇目,好散一散《漢宮秋》帶來的憋悶。
演曲的女樂還沒出來,第一輪的六個菜就先上來了。四個人各自一桌,每桌備了一壺桂花釀,一壺秋露白,可按個人喜好隨意取用。
酒菜備好之後,又有僕婦們抬著整筐整筐的銅錢,每人桌前都擺了兩筐。若是看了女樂優伶們的表演,有覺得好的,便叫打賞,自有僕婦把銅錢撒到臺上去。
不多時,演曲的女樂先出來了,兩首曲子彈得眾人心中歡暢,阮子嫻更是拍手叫好,兩筐錢轉眼去了一半。
楊婉和瑤光也都給了賞,李思蓉格外不同,不讓撒銅錢,叫貼身丫鬟送了兩個十兩的銀錠子。
等到兩折《漢宮秋》演完,李思蓉更是大手筆,直接賞了五十兩,直把阮子嫻看得目瞪口呆。
——有錢也沒有這麼花的呀。
瑤光和楊婉心知她就是為了壓三個妯娌一頭,不過瑤光是東道主,楊婉又不是那種愛掐尖的人,兩人都當不知道。
四人吃著酒菜看著戲樂,瑤光順嘴就把外城舍粥時,他們這些皇子妃出多少錢合適給說了。
楊婉聽得仔細,還打聽了一番其餘命婦的。瑤光也沒藏私,一一都說了,她和阮子嫻都很是感激。
李思蓉雖然覺得自己的風頭被她搶了,但這戲都是她急需要的資訊,也不會傻到在這時候說酸話。
她不是傻子,知道平日裡再怎麼爭強好勝都無所謂,可是這種由皇後組織的群體性活動,是絕對不能標新立異的。
若是不知其中關竅,一謂往多了捐,非但不會得到什麼好名聲,反而會得罪很多人。
得罪幾個妯娌她不怕,反正他們跟著各自的丈夫,天然就是競爭的關系。
反倒是那些宗室命婦和內外命婦們,是能不得罪就盡量不要得罪,自家男人日後還要入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