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姑姑盛了兩碗羊羹,先給了瑤光一碗,自己端了另一碗在繡墩上坐了。
羊肉這東西,又滋補又去寒氣,冬天吃正合適。
晉王府吃的羊不是尋常世面上買的,而是內務府從北方草原運回來的,顏色紅潤、滋味兒鮮美,便是什麼大料都不加,也沒有半點腥羶之氣。
等燕姑姑吃完一碗,瑤光叫她再吃一碗,“如今天冷,姑姑整日裡忙上忙下的,難免沾染寒氣。若是這時候不注意,等以後老了可有你受的。”
一席話說得燕姑姑笑了起來,“哎喲我的王妃呀,老身翻過年就四十了,早就老了,哪裡還用等以後?”
這話瑤光可不贊同:“四十歲怎麼就老了?且不說姑姑本來長得就年輕,男人四十歲還是正當年呢,怎麼輪到咱們女人,就非說老了?”
“真是孩子說話!”燕姑姑搖頭失笑道,“爺們便是到了六十歲,也依舊能找小姑娘生大胖小子。咱們女人一旦過了四十,再生孩子可就危險了。”
在靠人口紅利維持經濟的時代,生殖崇拜幾乎是刻在骨子的。
像燕姑姑這種,不想著到了歲數出宮去嫁人,而是自己花錢走門路做女官,已經算是思想進步的了。
可即便是自己迴避了婚姻的燕姑姑,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是離經叛道的。
哪怕瑤光一直把她當做內管家來用,她也一直幹得很好,卻也並不覺得自己創造了什麼了不得的價值。
瑤光是真把她當做自家長輩看待的,在現代社會形成的三觀,也從來不覺得家政工作者就低人一等。
但她的思想,在這個時代終究是少數中的少數。想要改變燕姑姑這種消極的心態,看來還要另闢蹊徑。
“姑姑有沒有想過以後?”瑤光試探著問。
燕姑姑一怔,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流瀉出了幾分傷心之色,“王妃這是嫌我不中用了?”
從七八歲進宮開始,她學的就是怎麼伺候人。決心跟著瑤光做陪嫁,是她人生中下得最大的賭注。
事實證明她賭贏了。
瑤光很尊重她,幾乎把整個王府的內務大權都託付給了她。就在她志得意滿的時候,卻忽然遭遇這樣的噩耗,於燕姑姑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
瑤光吃了一驚,忙道:“姑姑誤會了,我是有更重要的事交給姑姑去做,就怕姑姑沒了心氣,不敢接手。”
激將法雖然老套,但在某些時候的確很好用。
原本黯然傷神的燕姑姑被這話一激,再沒功夫胡思亂想了,聲音猛地拔高:“王妃也不用拿話激我,但有吩咐,下官義不容辭!”
“這就對了嘛!”瑤光笑道,“四十歲正是奮鬥拼搏的時候,姑姑往後可別再妄自菲薄了,我這裡日後要用到姑姑的地方多著呢。”
燕姑姑反應了過來,失笑道:“原來王妃在這裡等著我呢。是下官說錯話了,四十歲不老,下官還能再跟著王妃幹上幾十年呢。”
兩人一起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燕姑姑便正色問道:“不知王妃有什麼差事要交給下官?”
瑤光道:“我一直拿你當長輩看待,也不瞞你。我這裡有個養殖珍珠的法子,是從一位魚仙那裡得來的。
正好咱府裡有現成的水渠池塘,我想著先小規模試試。若是真成了,就再擇地址,擴大規模。
但這個産業從前沒有人做過,我怕交給別人他們心裡覺得不能成,做起來不盡心,原本能成的事也成不了了。”
燕姑姑聽得連連點頭,“王妃的意思我明白了,就交給我吧,我一定像伺候王妃時一樣精心。”
瑤光拉著她的手說:“這件事除了姑姑,我誰也信不過。”
燕姑姑聽了,更是鬥志昂揚,恨不得立刻就幫著瑤光做出成效來。
但這件事卻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成的,首先養珠子得有上好的母貝。這點瑤光倒是有捷徑,畢竟王府的水渠裡,還養著一位鰱魚仙呢。
再就是前期的準備工作得做足了,挖了池塘的院子也得加強守衛,日後賞景宴客都不到那裡去,也得防備著客人亂走誤闖了。
母貝的事得到來年開春再說,燕姑姑目前要做的,就是前期準備工作。
至於守衛,得找王府總兵調派人手,這個只需要有景陽的手令即可,對瑤光來說一點都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