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汲取了前朝的教訓,自立國之初便嚴禁後宮與前朝溝通。甄妃雖然是小孫氏的孫女,也不過是進宮的時候多帶了些銀錢罷了。
就這,還是聖人特意給的恩典。
自從入宮之後,她便和別的嬪妃一樣,既不能隨便把宮裡的東西賞賜出去,也不能讓甄家送東西進來。
她是長春宮的主位,一宮的份例人事都歸她掌管。
長春宮住的嬪妃雖然多,她住的正殿卻極為寬敞,那些小嬪妃都是在她手底下討生活的,平日裡哪敢打擾她?
每到宮裡發份例的時候,內務府都是以宮為單位送過去的。至於主位嬪妃如何處置,內務府就不會深管了。
住的嬪妃多,份例自然也多。甄妃一人剋扣一成,就足以讓他們母子的生活更加滋潤三分。
她為何不願意藍貴人遷走?
就是因為藍貴人生了十二皇子,皇子的份例可比嬪妃豐厚多了,好多東西還是嬪妃沒有的。甄妃想要貼補自己兒子,最方便的就是剋扣十二皇子。
她給太子妃上眼藥,踩皇後只是順便,主要目的是為了把藍貴人留在長春宮。
只要藍貴人留下了,年幼的十二皇子就沒有走的道理。
哪曾想,偷雞不成蝕把米。
看來,聖人對文氏這個太子妃十分滿意,她今日是託大了。
甄妃狼狽而去,聖人繼續看奏摺。從表面上看,一切風平浪靜。
可伺候聖人多年的戴權卻隱隱察覺到,甄妃的事,還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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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六,榮國公賈代善攜著妻女風塵僕僕趕回京城。
他的次子賈政,原本一直跟隨父母,侍奉在二老身旁。但趕得不巧,其妻王氏懷胎十月即將臨盆,不好舟車勞頓,賈代善夫婦只好把他們夫妻都留在了金陵。
賈代善是聖人的奶兄弟兼伴讀,便是如今君臣有別,特別多年之後再次重逢,彼此間也是感慨萬分。
他入宮述職那一日,聖人賜了好些不名貴卻在過年時用得著的東西。任誰都能看出來,聖人對賈代善有多麼親近。
又過了兩天,到了臘月初八,宮裡送出去的頭一份臘八粥,不是給任何一位皇子的,也不是給某一位德高望重的宗室的,而是給榮國公的。
等到晚間宮中大宴,賈代善的座位十分靠前,僅在幾位成年皇子之下。
如此榮寵,換了別人必定受寵若驚,賈代善卻安之若素。
見他出去幾年也沒和自己生分,聖人十分歡喜,當著眾人的面兒把賈赦這個小紈絝誇了一遍,說他輔佐太子盡心。
在座的誰不知道賈赦是什麼德行?自制力差些的差點沒笑出來。
景陽暗暗嗤笑了一聲,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一仰脖子就灌了下去。
“八郎,少飲些。”瑤光按住他又要斟酒的手,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睛裡,滿是細碎的、擔憂的光芒,“天冷,喝多了酒再吹風,定然會頭疼的。”
景陽深吸了一口氣,笑著對她點了點頭,幹脆不往聖人那邊看,眼不見心不煩。
他摸了摸瑤光頭上金海棠珠花步搖垂下的米珠流蘇,笑道:“雲意樓的手藝不錯,正好底下人送來些紅寶石,等來年他們開了張,叫他們配了上好的黃金,把大塊的寶石打成丹鳳朝陽簪,剩下的細碎邊角料,就做一套海棠花金簪配這個步搖,碎寶石正好做花蕊。”
瑤光知道他是在藉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配合地說:“甄妃娘娘手上的螺鈿鐲真好看,我也想要一副。”
景陽沉吟道:“若論螺鈿工藝,還得是沿海,廣東福建那邊都不錯,廣東那邊還糅合了西洋工藝。
等過了年吧,開春之後我派幾個人到那邊轉轉,給你弄一整套的螺鈿頭面、妝匣、粉盒、胭脂盒什麼的。你喜歡的就自己留下,不喜歡的就拿去送人。”
“八郎對我真好!”瑤光眼睛亮晶晶的,覷著左右無人注意,迅速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忽然,“噗嗤”一聲輕笑響起,夫妻二人都嚇了一跳,忙扭頭看去,就見九皇子徒景明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後,正捂著嘴拼命憋笑呢。
瑤光立刻低著頭裝死,景陽鬆了口氣,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地問:“老九,你不在自己位置上坐著,亂跑什麼?當心父皇看見了,又要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