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不少同樣前來賀壽的官員同他打招呼,平日馮妙瑜一露面就咳嗽瞪眼睛那幾個老頭子也都笑眯眯同他打招呼,一個個笑的很慈祥和藹,和看見馮妙瑜的態度天差地別……當真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馮妙瑜輕輕撇了撇嘴。
“外面潮,站在這裡仔細受了涼。”謝隨說,“我得在這陪著王大人他們喝幾杯。今天來的女眷不多,就是葛氏的幾個朋友和女兒孫女,她們這會在花廳裡喝茶,我帶你去找她們。”
謝隨攥著馮妙瑜的手,領著她往花廳走。他似乎不是頭一回來王大人府上,對這裡的路非常熟悉,這裡的丫鬟小廝也都認得他,見了面笑盈盈地屈身向他問好。
穿過一條窄道,又轉進一道胖乎乎的葫蘆門,幾株盛放的紅梅映入眼簾。許是梢頭紅梅過於招人,女眷們都從花廳跑到旁邊八角青瓦的亭子裡賞玩梅花,嘰嘰喳喳很是熱鬧。
又往前兩步。
有個身材高挑的婦人斜對著兩人,正叉著腰吩咐底下的僕婦,腕上的玉鐲子甩的叮當作響。
“那梅花要選幹淨完整的,這個不行,太小了……一籃就夠了,拿到廚房去讓她們做了梅花粥端過來,再給祖父他們也送些去,他們今日離不了酒,沒有比這個更適合解酒的了……”
轉臉,正對上謝隨,兩人均是一愣。
謝隨率先反應過來,笑著打了招呼。
“如意姐姐,許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嗎?我是謝家的謝隨。當年我們幾個人還常在一起玩的。”
王如意看他好半天,才慢慢反應過來,很驚喜,“原來是你。我說怎麼看著這麼眼熟。我平時大多和夫君在鳳翔府那邊,難得回來一次,沒想到能碰上你——我聽祖父說你高升了,五品呢,才這麼年輕,恭喜恭喜。”
“這位是王大人的孫女,王如意。我們幾個從小基本是在一起長大的,就和親姐弟差不多,”謝隨低頭在馮妙瑜耳邊道,又抬頭對王如意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妻子,永樂公主殿下。”
聞言,王如意臉上的表情微變。
哪怕遠在鳳翔府,她也聽人說起過這位永樂公主的事跡。本來以為會是個相貌兇惡之人,沒想到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睫毛細長,安安靜靜站在謝謝身邊。按規矩行了禮問了安,王如意心裡還是忐忑,眼角餘光既警惕又好奇地打量著馮妙瑜。
馮妙瑜倒是習慣這樣的目光了。畢竟這些年她惡名在外,又少在女眷中走動,王如意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
謝隨輕輕咳嗽了兩聲,語氣很低,很軟。
“如意姐姐,她是頭一回來你們府上,沒幾個認識人,又怕羞。好歹我叫一聲姐姐的,待會你可要多陪她說說話,替我多照顧著點她。”
王如意這才又笑起來。
在他們這一輩的世家子裡,謝隨自小就是數一數二拔尖的,意氣風發,難得見他這樣低聲下氣拜託人,王如意眯眯眼,很是受用。
“就沖你這一聲姐姐,你就放一萬個心吧。祖母嫌我們這些小姑娘嘰嘰喳喳太吵鬧,自己個兒回屋裡躲清淨去了,這邊就數我最大,我會照顧好……”
王如意突然停住,在對馮妙瑜的稱呼上犯了難。若是平常,自然是以姐妹相稱的,但這位可是正兒八經的公主。和皇帝的女兒以姐妹相稱,這膽也忒肥了。
馮妙瑜瞧出了她的難處,很快道:“既然是謝隨的姐姐,那如意姐姐私下也和謝隨一樣,稱我妙瑜就好了。”
規矩是死的。雖說親疏貴賤有別,但那是做給外人看的。
“好。那妙瑜你先等我一下,”王如意也不推辭,爽快接受了,“下面這些人手腳粗苯得很,等我吩咐完她們我就帶你進去。很快的。”
“我陪你等著。”謝隨說。
王如意便風風火火過去安排那些僕婦做事了,雷厲風行。馮妙瑜看著她的背影,偷偷撓撓謝隨手心裡的肉,小聲說:“你好受歡迎。”
前院裡的朝臣們,王家府邸裡的下人,就連花廳裡的女眷都是同他熟悉親近的人,她心裡就有點酸溜溜的,倒不是吃味兒,只是覺得這人與人間的差別怎麼能這麼大呢。
手心裡像是被一片柔軟羽毛掃過,掃在手心,軟在心裡。
“我們這些人都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自然親近些。時間還長,等以後有了機會我慢慢介紹他們給你認識。都是很不錯的人。他們肯定會很喜歡你的。”
謝隨低聲回道,又覺得她總要認識這些人的,提前瞭解一下是好事,便對馮妙瑜說起了幾人兒時的一些趣事。
就在兩人說話間,王如意忙活完匆匆折返回來了。
“來,我帶你去找她們一起玩兒。”王如意說。
謝隨戀戀不捨松開馮妙瑜的手,張了張嘴本來還想再叮囑王如意兩句的,王如意翻了個白眼,打斷了他。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怎麼變囉嗦了比我那個死鬼夫君還要煩人。”
她擺擺手,領著馮妙瑜走進了亭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