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在想什麼?
自古以來, 牢獄總是建在又濕又冷的地下。分明是盛夏正午,京兆府大牢裡卻伸手不見五指,微弱火光在黑冷的械具上一跳一跳。
馮妙瑜和阿玉被幾個街吏一路押到了刑房中“候審”, 刑房內空間逼仄, 要說唯一的好處就是涼快……大夏天能涼快到讓人想狠狠打幾個哆嗦的地方真不多。
通常關押疑犯都有專門的牢房,不會關在刑房裡,更不可能把兩人關在同一間房子裡撂著不管,馮妙瑜猜這是想給她和阿玉來個下馬威。
被關在一間黑冷冷滿是刑具的房間裡, 人對黑暗和未知或多或少有種從骨子帶裡的恐懼。但此地的氛圍和她小時候生活的冷宮有幾分相近,何況還有阿玉在身邊, 馮妙瑜就覺得沒有什麼好擔心的,畢竟那是一個能徒手震斷鐵鎖的女子。至於阿玉,她在這間刑房裡簡直像是回到了家。
阿玉一進來就先繞著轉了圈, 時不時還伸手去摸摸掛在牆上的刑具, 轉完一圈,她甚至搖頭嘆氣, 非常失望。
“比宮裡的差遠了。這裡的家夥也不是很全。”阿玉說。
畢竟暗衛除了護衛的工作外,有時候也會負責審訊,這些刑具阿玉瞭如指掌。
馮妙瑜則覺得冷,她攏了攏衣領, “這裡就沒有一處能坐的地方嗎。”
刑房上首雖有審訊用的書案和長凳,馮妙瑜伸手拉長凳時卻觸到一片混合著舊蠟的滯黏, 不用想都知道是什麼, 怪膈應, 京兆府這些人也忒不講究了,審完了人都不知道擦一擦收拾幹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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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七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派人送表弟劉三去醫館後他就一直在值房裡午睡,他只是個街吏, 但是京兆府名義上由獻親王總領,他是劉三的親戚,硬要說的話也和獻親王沾點親故,午睡一下,沒人會多說什麼。
“什麼時候了?”他推開值房的門。
“快到末正了,曹大人。”外間就有人答道。
午睡剛醒後人的腦子總是濛濛的,把那兩個姑娘扔在刑房差不多有一個時辰了吧?是時候過去看看了。
曹七懶洋洋地揮手叫人去拿牢獄的鑰匙。
劉三是什麼樣的人他其實心裡門兒清,但礙於在人家屋簷下——沒有劉家的蔭庇他這會還不知道在哪呢。反正他也只是配合著劉三嚇唬嚇唬人,這種事情就是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一回生二回熟了。教訓人就關上一夜,嚇唬人是一個時辰正好,不然真嚇壞了他也沒辦法交代。
生鏽的鐵門哐當當地開了,風燈的光晃悠悠只能照亮腳下的一團。
刑房內一片寂靜。
這刑房不是什麼吉利地,鬼氣重很,平日裡哪怕是京兆府中人都不大願意到這裡來,這樣的安靜,那兩個姑娘不會是嚇昏過去了吧,曹七就想。
隨行的小吏點亮了書案上的油燈。
和阿玉兩個人待在一間小黑屋裡實在是無聊的緊,馮妙瑜就靠在還算幹淨的絞架邊上小憩了會,直到火光晃眼,她才睜眼醒來。屋裡的光線實在是刺眼,她什麼都沒看清,於是又伸手揉了揉眼睛。
“總算來人了……阿玉,過來扶我一下,那木頭硌的人背疼。”馮妙瑜迷瞪著嘟囔。
此地雖然涼快,終究比不得她府裡的大床舒服,睡得不踏實還腰痠背痛。
曹七也揉了揉眼睛。
他懷疑自己看錯産生了幻覺或者是走錯了房間。那兩個姑娘皆是一副鬆散自在的悠哉模樣,看起來不像被關倒像是來郊遊的……合著這兩人把這裡當成了什麼地方,牢獄主題客棧嗎?
曹七覺得自己在自己的地盤上受到了嚴重的輕視。這是不可容忍,也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於是他在書案後坐下,重重一拍驚堂木,震的燈影森森亂搖。
“你們兩人,見了本官為何不行禮?”
曹七喝道,又指馮妙瑜。馮妙瑜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眼睛才睜開了一半。曹七嘴角抽動,以往人進了這屋,哪個不是哭天喊地下跪求饒喊冤的?他覺得這已經不單單是輕視,這是根本沒把他這個人,甚至是京兆府放在眼裡。
“你,姓什麼,哪裡人士,現住哪裡,父母夫家都是何人,做什麼營生?你偷人錢財,還故意指示侍女打傷錢主——你可知罪?”曹七道。
“大人問話,兩位姑娘還是從速如實招來的好,免得大人動刑兩位受皮肉之苦。那斬子一上,哎呦喂,再好看的手這日後也看不成了。”見曹七動怒,一旁隨行的小吏立馬道,他還十分貼心拿起拶子咔咔比劃著演示了兩下。
曹七身子往後靠了靠,心想這兩個姑娘也不知道從哪蹦出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無知者無畏,現在大刑臨頭,總該知道害怕了吧?
“拶子。”阿玉糾正,“那字念拶zan)不念斬的。還有你的用法也不對,拿反了,你看這頭才是夾手的地方,你用那頭是使不上勁的。”
馮妙瑜:……
曹七:……
到底誰是主審,耗子教貓怎麼用老鼠夾,這倒反天罡了還!
曹七手指又指阿玉,“你又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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