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低頭看了看自己。
月白色寢衣,她找到那隻匕首了。
正正好好紮在她的心口上。
冷冰冰的,不知道什麼時候,一隻蒼白的手悄無聲息攀上了匕首的柄。
馮妙瑜猛地睜開了眼睛,從噩夢中驚醒。
營帳裡漂浮著一團團燭光,心髒處傳來的悸動,無言訴說著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荒誕的夢,可又不只是一場夢。馮妙瑜隔著衣領觸到了那道舊傷,多年前的那個深夜,那個女刺客的的確確,將冰冷的匕首送進了她的心口處。
那一刀,離要了她的命只差了區區一毫。
馮妙瑜長長的吸了口氣,她揉了揉眼睛,卻突然發現營帳內還有一個人。
紫袍鎏金冠。
是馮重明。
“父皇?我……”
馮妙瑜急切地坐起身,才說了幾個字,馮重明寒淵般幽深的目光卻如一盆冰水當頭澆下。馮妙瑜微微打了個寒戰。夢醒了。
父皇。
是父,更是君。
她咳嗽了兩聲,將後面半句撒嬌似的“方才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噩夢”,又吞回了肚子裡。
“父皇大駕,兒臣卻衣冠不整,有失迎候,”馮妙瑜匆匆起身行禮,垂首道:“還望父皇恕罪。”
馮重明擺了擺手,嘴角上揚,可眼睛裡卻是冰涼一片。
“只是來看看你怎麼樣了,不必多禮。”他看著馮妙瑜的眼睛,平靜地說:“今日埋伏你那些刺客,連帶著他們的家人,朕已經下令全部處死了。平遠候的餘孽已清,你大可安心了。”
馮重明微妙的態度,再加上這句略顯古怪的話,馮妙瑜微微一愣,隨即驚詫地瞪大了眼睛。
父皇難道認為今日暗殺一事,是她為了對平遠候一脈趕盡殺絕,自導自演的一出大戲?
馮妙瑜張了張嘴,正想出言為自己解釋兩句,馮重明卻道:“這件事情不必多談。女大當婚吶,眼下最要緊的還是你的婚事——可有中意的人選了?”
有那麼一瞬,她真希望當年那個女刺客那一刀沒有刺偏。
馮妙瑜心底湧上一股濃重的悲哀,她疲憊地揉了揉太陽xue,壓著聲音裡的顫抖,“京中青年才俊眾多,駙馬之事兒臣眼下尚未決定下來。今日兒臣身子實在是不適,此事能否過兩日,等兒臣決定下來後再談?”
暖黃的燭光下,他這才注意到他的長女臉色看起來比紙還要白。
她半靠在床柱上,眼底閃著粼粼波光。那張面容,與年輕時的張氏簡直是一個模子裡雕刻出來的。
當年,在他還是個普通皇子的時候,半逼半強地納了張氏,那個時候的張氏就是差不多的神情……
“你……”
馮重明像是被人拿針紮了一下,登時詞窮,但也只有短短的一剎。一剎之後,他又從一個愛而不得的凡人變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人間帝王,“那你先好生休息,不舒服了就喊禦醫。”
“是。兒臣恭送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