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雨生接住了少女,也如願以償地看見她對他笑了一下。
這次,她還是穿的鵝黃色的衣裙。
但龍虎關的斷崖上,他墜入懸崖,看不見少女的笑容,也無人再憐惜他,讓他活下去。
他粉身碎骨,蘇醒後一日又一日地想起從前種種,只覺周圍萬籟俱寂,心如刀絞難忍,如破了個洞般痛苦不堪。
分明就是自己魯莽自大到作繭自縛的地步,又總忍不住地想見她、渴求她,愛裝作無辜的樣子讓她知道更多,想讓她明白,明白他、他並非十惡不赦,並非薄情寡義。
也並非,是叛國奸細。
他有苦衷、有打算、又想讓她好好活下去,自由地活在世上,不是為了羞辱她,更不是為了什麼狗屁的權勢。
可是聰慧如懷寧,她怎會不知那些過往中的是非曲折,又怎會看不穿他。
是他總是想不透摸不清,總以為自己能做好一切,可最終,他變成了讓她病弱至此的罪魁禍首。
如今殿下昔日笑顏難展,終日病痛纏身。
每天、每天他都在質問自己,究竟為何執拗至此,為何總要一意孤行,對她橫眉冷對,口是心非。
他恨自己,恨不得把心挖出來替她承受痛苦的一切。看著那雙冷淡的眼睛,他愈發恨自己,於是開始有意無意地受傷,好像見一點兒新鮮溫熱的鮮血,能讓他冷靜下來,也能讓他再多贖清一些罪。
可聽見她不跟他走時、又看見顧霜昶拉住她手的那一刻,他仍然想要將她搶過來,想要砍斷顧霜昶的手,讓她只屬於自己,只能自己觸碰。
他一直是這樣的人。從永樂牆再遇她時,他就一直想要,將她禁錮在自己身邊,寸步不離。
即便是讓他去死,他也想讓朱辭秋親手殺了他。只有朱辭秋,他也只要朱辭秋。
他想讓朱辭秋知道,那些少年時裝出的明亮笑容,真的是他最真摯的、真誠的、充滿愛意的笑容。
可他再也說不出口了。
是他不配。
———
“我知道,殿下不願跟我走。”
“可殿下,我有更好的醫師,跟我走吧。我只是,想治好你。”烏玉勝忍不住再次出聲,晦澀難懂的視線落在朱辭秋身上,連呼吸都帶著些試探的隱忍。
她看得見,烏玉勝握著佩刀的手一直在發著抖。他是在極力隱忍著怒火,好讓自己不會一刀砍在顧霜昶牽著她的胳膊上。
恍然間又瞧見他臉上的傷口,眉頭不自覺的微皺起來。
她猜得到,烏玉勝這一身的傷從何而來。烏圖勒不會這般輕易讓他進入此地,攪亂他的計劃,想必是重兵把守圍困此地,而這個一心想讓她留在身邊半步不離的少主大人,自然得闖五關斬六將,受不少皮肉傷。
“烏玉勝,傷先養好。”
烏玉勝抬眼,一亮。
朱辭秋繼續道:“過幾日我想學飛去來器。你教我。”
寂靜片刻後,烏玉勝往後退至門後,語氣是暗藏不住的興奮,甚至帶著些惡劣的、勝利的笑意,開口道:“我在殿外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