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玉勝一怔,脫口而出:“我是最瞭解殿下的人。”
“不,”她笑著,眼裡的嘲諷不知是對他還是對自己,“我從不覺得彈不了琴,下不了棋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恰恰相反,當我知曉我再也不能彈琴時,我很高興。”
“因為我解脫了。”
她看著面前男人因為這句話而呆愣的神情,繼續道:“我從不喜什麼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我所學的每一樣東西,我都厭惡至極。什麼大雍第一才女,那隻不過是他們在失去了心愛的兒子後強加在我身上的冠冕,為了那所謂的繼承皇室榮耀,讓我被困在糜爛陰影之中一日又一日。”
“今日我未曾猜出你的意圖,是因為我瞭解你,所以覺得你不會幹這般蠢又無用的事。不過這次你倒是真出乎我的預料,只單憑我的一句話,便帶我來此治傷,該說你是想讓我繼續為你的族人獻藝羞辱我,還是仍舊對我情根深種不願見我受傷呢?”
烏玉勝沉默著,良久,他松開了手,卻又按住她的肩膀,眼中的偏執不減反增,“殿下,有傷不治,傷口是會生膿潰爛的。”
“為何要選擇一直被困在陰影糜爛之下?”他擦掉她嘴角的血漬,“殿下感覺不到痛嗎?若殿下不願邁出,那我便替殿下將惡膿連同腐肉一併除盡,好叫殿下不再痛苦。”
“這幾日,殿下便待在此處吧。”
朱辭秋忽然笑了,“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目的啊,烏玉勝。為徹底阻斷我與烏玉闕在春狩前接觸,特意將我誆騙至此。”
烏玉勝沒有說話,他只是注視著她許久後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輕蔑的笑容。
他緩緩鬆了手,開啟門走了出去。
朱辭秋見他出去後如脫力般坐在身後的凳子上,低頭怔怔地看向自己的右手。
被捅穿的掌心怎麼會不痛呢。騎馬拉韁繩的會痛、被人拽著按掌心的時候會痛、用手端著茶碗端久了會痛,就連攥住手心的時候,也會感到痛意。
她對烏玉勝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唯有一句未曾說出口,她感受這些帶給她屈辱的痛意,是要這些痛意時刻提醒著她,南夏人與她不共戴天,她不能心軟亦不能失去理智。
老者端著一碗藥緩緩走了進來,見她這模樣,了句:“看來小兩口聊得不是很愉快啊!”
朱辭秋沉默地看了眼老者,不想理他。
“小姑娘,年紀輕輕戾氣可不要跟烏玉勝那小子一樣重哦!”老者將手中的藥碗遞給她,“我們當大夫的,自然是先尊重傷者的意見,你若實在不願治,我便不治了。”
她抬起頭,看了眼老者,又看了眼藥碗,道:“那你這是何意?”
“這可不是治你手上傷的,”老者坐在一旁,臉上彷彿永遠都是笑呵呵的,“你心中鬱氣太重,得先喝碗靜心安神的涼藥,不然很容易早死的!”
朱辭秋沉默一瞬,還是端過了藥碗,低頭喝了一口,便道:“苦。”
“正所謂良藥苦口,這可是老朽獨家秘方,天下只此一份!”
她聽見這話喝藥的動作略微一頓,心中稍疑。她又抬頭看向老者,忽然輕聲問道:“不知您貴姓?”
老者彷彿覺得這安神藥果然有用,他贊許地看了眼軟了脾氣的朱辭秋,道:“無名小卒罷了,哪裡算得上貴姓。老朽姓杜,你就叫老朽杜大夫吧!”
朱辭秋心中略有些猜測,但此刻並非證實的時候,她喝完藥站起身,在門口張望了一下。
“他走了?”
“沒有呢,我叫他去隔壁柴房幫老朽劈柴靜靜心。”杜大夫道。
她將門關好,並插上木梢。
“杜大夫,我身中一毒,此毒我想解。”她坐回原地,向杜大夫伸出手,“卻不知您可否能解?”
杜大夫一愣,他一手摸著胡須一手把脈,半炷香後他放開手,盯著她道:“回轉丹毒性太怪,老朽需要拿到回轉丹的原料,才能有把握製成解藥。”
“不過,”杜大夫話鋒一轉,“這般麻煩的事情我向來不願沾身,所以就算有原料,老朽也不想幫你。”
朱辭秋收回手,道:“醫者仁心,杜大夫忍心見我痛苦而死?”
杜大夫笑道:“老朽若有仁心,便不會在這,合該去那外界懸壺濟世去了。再者說,你與南夏的糾葛牽扯太深,老朽可不想蹚渾水。”
朱辭秋挑眉:“你知道我的身份?”
“老朽好歹活了些歲月,不是睜眼瞎。”杜大夫捋了捋胡須,擺手道,“所以老朽不接。”
“你徒弟是不是叫杜與惟。”
一句話,讓杜大夫的手一頓,猛地看向朱辭秋,眼中的驚異隨之轉為警惕,他看了眼門外,又看了眼她。
不等杜大夫自己承認,她便知道此事確切無疑了。
她笑道:“怪不得他在南夏境內修木屋無人發現,原來如此。”
“我若將他行蹤告知給烏圖勒,說他有絕世醫術,能使人長生不老。你猜他會是什麼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