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現在依舊是籍籍無名的網路作者之一。
她想說,其實她也沒什麼信心,天下多的是紫微星與文曲星,有寫作天賦的人實在太多太多,可能她這一輩子都無法有出頭的那天。
她想說,當初說給你簽名當傳家寶其實就是年少輕狂吹下的牛,就算是在世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來了,親簽的書籍都未必能到成為傳家寶的地步。
但是岑鳴蟬轉念一想,這些難道冉眉冬不知道嗎?
經濟下行,紙質傳媒日漸沒落,是社會普遍共識。當初她們高中一起追過的每月兩期的小說雜志,已經全部停刊。
她知曉這個訊息時還跟冉眉冬感慨過童年已死這種話。
然而冉眉冬依舊堅信她能有出息,能出版自己的書籍。
岑鳴蟬忽然想起來一件往事,某次初中期中考試,她成績飛躍成為班級第一,如果保持這樣的成績,她可以穩穩考上當地最好的高中。
然後繼續好好學習,考去最好的大學,那麼最好的大學是什麼?
岑鳴蟬拿著成績單,對著父母放話:“我以後要考清華北大,我要穿著校服跟你們去故宮玩。”
現在想起來,這句話著實可笑了一些。不過是偶然的全班第一,她就膨脹地說要去全國最好的學府。而且,清華北大也沒有統一的校服。
十幾歲的她並不知道這些,她只是窺見了命運劈開山峰洩出的一絲光線,就以為此後前途無量,光明而坦蕩。
換個矯情的說法就是,年少的她看到了只飛舞的螢火蟲,攏在掌中,便誤以為她擁有了整個月亮。
很蠢,很幼稚。
但母親沒有責備她驕傲自滿,也沒有掃她的興致,反而是順著她的話說:“我都不敢想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故宮去天壇,我會有多幸福與得意。”
幾年之後,高考成績出來,岑鳴蟬沒有去清華也沒有去北大,她報考了本省的大學。當初的大話就像是砸進湖中的石子,短暫地泛起漣漪隨後沉入湖中再無動靜。
再後來,就是父母前往四九城旅遊發回來照片時,岑鳴蟬看到那像是冰激淩甜筒造型的天壇,想起來這件往事,只能在心裡無奈地自嘲“童言無忌”“年少無知”。
母親什麼都知道,卻仍然願意照顧她的自尊心,仍然選擇相信自己的女兒會有大出息。
就像是現在的冉眉冬。
就像是前些天的自己。
十八歲的自己在電話裡講她想拿冠軍,想拿一輩子的冠軍。
夢得很大,顯得狂妄又天真。
岑鳴蟬之前也看過職業比賽,她知道職業賽場上競爭激烈,永遠不缺天賦異稟的選手,新舊選手與遊戲版本更疊很快,就像日月交替。有些選手可能前一個月還在賽場上擔任首發,下一個月原地退役自此查無此人。
可能今年奪冠,明年就被策劃砍得連世界賽都進不去。
拿一輩子的電競冠軍,完全不可能,這在電競職業賽場上從來不會出現。
能一直拿冠軍的,大概只有現在的中國乒乓球選手。
岑鳴蟬並沒有選擇去掃興,她此刻不想同十八歲的自己講道理,掰扯事實,讓對方意識到她此刻的話有多不現實。
她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慢慢說道:“那你到時候就是最厲害的職業選手了,要寫進盛世的職業歷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