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鳴蟬有些啞然。
她啞然的原因倒不是因為她在看小說卻騙對方自己在研究正事,而是她忽然意識到,先前戲稱對方為“電子寵物”的行為有多過分,有多荒謬。
如果這是個放置類的養寵遊戲,那麼她不必在意寵物是否會傷心。因為對方只是一堆用1和0寫出的資料,在冰冷地按照程式執行者。
哪怕是傷心,也是程式要求它表演出來傷心。
而此時電話那頭的,實際上是個活生生的人。她有思想,有思維,有感情,會開心,會難過,會憤怒,也會小心翼翼地在意著她的感受。
自始至終,在她看來,她都是二人之間的主導者。她知道對面是十八歲的自己。
她也曾有過疑問,我是誰,誰是我,到底哪個才是真的我,哪個世界是真正的世界,哪個時空是真正的時空。
二十七歲的岑鳴蟬與十八歲的岑鳴蟬,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岑鳴蟬。
在她眼中,二十七歲的自己才是正版,她是真正的岑鳴蟬,對方更像是某個犄角旮旯突然冒出來的盜版貨。
如果出現一場意外,她們二人只能存活一個,那生死的選擇權必須得在自己手裡。
她因為這九年的光陰差距,生出來類似先知的優越感。
她像是上帝一般,修改著對方的人生軌跡,她掌握著一切。
為此甚至有些得意。
岑鳴蟬忍不住長嘆一口氣:“是我錯了,鳴蟬。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
姐姐第二次道歉了。
岑鳴蟬太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
眼淚是個好東西,它可以喚起對方的內疚感,但是哭得久了,內疚感就會消失,換來的將是厭煩。
她擦一擦眼淚,故意強顏歡笑說道:“那姐姐你說句好聽的哄哄我,好不好。”
姐姐幾乎不加思索地回答:“鳴蟬最乖,最可愛。”
岑鳴蟬恢複到先前的乖巧狀態,用最後的哭腔回道:“姐姐,我最乖了。”
然後她便選擇轉移話題:“姐姐準備全職寫作,有想好寫什麼題材嗎?”
姐姐又是輕輕嘆氣,回答道:“還沒有,還在想題材,為此我很苦惱。”
岑鳴蟬剛要開口說我陪你一起想,就聽到姐姐說:“來吧,說一說你這幾天的生活。”
岑鳴蟬於是開始乖乖彙報:“我這幾天其實也沒發生什麼,我有在好好上課。”
“隊友誇了我的發言稿,說我每次都寫得很好。教育系還是很厲害的,但是我們更厲害,所以她們還是輸了。”
“經管系也打贏了歷史系,所以今年的決賽還是我們兩個系比賽。”
“辯題也已經出來了,要做大海裡面的小魚還是做小河裡面的大魚。”
“我們是要做大海裡面的小魚。”
姐姐突然打斷道:“想個口號吧。”
岑鳴蟬有些不解:“為什麼呀?”
姐姐解釋道:“有個口號,凝聚力更強一些。”
先前的比賽從沒人說過口號的事情,岑鳴蟬又不想直接拂了姐姐的面子,於是她輕聲說道:“那我和隊友商量一下吧。”
這句話其實就是在敷衍姐姐,辯論隊主要是伊橙學姐說了算,她和隊友商量也並不作數。
好在姐姐沒有強求,看起來只是隨口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