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開啟手機,點開十八歲自己發來的圖片。
她當初打辯論賽一般會先寫一份草稿,修改整合後,定下真正的發言稿,謄抄過程中有時候會做變動,所以哪怕是定稿的發言稿上也有反複修改的痕跡。
然而那圖片上的發言稿卻是字跡清晰、整齊,完全沒有改動的痕跡。
岑鳴蟬忍不住低笑。
想都不用想,這是第三版——特供版。
在追求他人的過程中,她總喜歡展現好的一面,所以哪怕是發言稿這種東西,十八歲的她也力求完美,要字寫得好看一些,整潔一些。
任何能加分的地方,她都不會放過。
她對比著兩版發言稿的內容,完全一致。
在第一個論點裡,她提到了當時最熱的電視劇——那劇開局便是老戲骨的精彩表演。他在有些老舊的家裡,拿著蒜就面吃,然而劇情往後,真相揭開,看似清貧的他卻貪腐兩個億之多。
她以此為例,證明貪念拿起來容易,放下難。
其實大學時期的辯論賽並不正規,所找的評委未必懂辯論,所以那時候想要打動評委,更多的是展露氣勢。
一直到岑鳴蟬與隊友為中文系拿第四年連冠,她們靠的依舊是氣勢。
要言語犀利,要一針見血,要一錘定音,要 氣勢淩人,要走路帶風,要無論端坐還是站立,都脊背挺拔如崖間青松。
這導致她的發言稿,更多的是要把自己的觀點灌進對方腦內,而不是平靜地說到對方心裡。
很久之後,某影片app上架一款辯論綜藝,因為她喜歡辯論,便集集都追。
她最喜歡的是兩方陸續闡述觀點過程中,她記錄自己的投票情況,以及觀察場內觀眾的投票情況。
她逐漸發現,得分最高的人,往往並沒有氣勢激昂、嗓門震天,而是平心靜氣、有理有據地用知識、詭辯去包裝自己觀點。
所以,她想為當初的自己改一改發言稿,改得煽情一些,動人一些。
她將發言稿整理在ord上逐句修改,最後排好版,將檔案發給十八歲的自己。
同時她又想到,那時候的自己沒有膝上型電腦,於是又轉化成圖片也一同發了過去。
看看時間,十八歲的自己這會正在上晚自習。
然而訊息卻是秒回。
【天啊,姐姐你也太辛苦了!稍等一下,我一個字一個字讀。】
岑鳴蟬揉了揉太陽xue,閉眼休息了一會才回複。
【我按照我的習慣來改的,未必適合你。如果不喜歡,你用原稿就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姐姐!我讀完了,我的天啊,你改得真好,我好喜歡!謝謝姐姐!】
岑鳴蟬站起來去為自己倒杯水,她一邊走一邊發語音說著對於辯論的理解,希望能對十八歲的自己有所啟發。
不料對方陷入沉默。
岑鳴蟬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管得有點太寬了一些。哪怕是她的原稿,她原來的表達方式,都足以讓她代表中文系出戰辯論賽。
她什麼都不做,對方依舊可以穩穩拿下辯論賽冠軍,將獎杯帶回系裡。
但是…
岑鳴蟬不知道為何,在知道對面是十八歲的自己時,總是忍不住想去幹涉她。
或者說是修剪她。
是生在眼前的一株玫瑰,想要她枝葉按自己心情生長,尖刺要打磨得恰到好處,花瓣綻開的形狀都得合她心意。
如果說父母老師可以教導我,那為什麼我不能教導我自己。
無論是璞玉,還是塊墊腳的爛石頭,我都要把自己雕琢成滿意的樣子。